“库房存银元宝五万两,金条一万两,铜钱堆积如山,数不过来,亮瞎人眼。”
查伊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心里暗自咂舌,这吴六一当年吃了我几个窝窝头,如今这是挖到金矿了还是抢了国库了?发大财了啊。
登记完毕,那账簿足有半人高,沉甸甸的。
吴将军亲自捧着账簿,恭恭敬敬地来到查伊璜面前,脸上满是诚恳。
“恩公,当年若非您雪中送炭,哪有六一的今日,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灯。”
“这点微末家私,不成敬意,还请恩公从中取走一半,以报答当日活命之恩,否则六一寝食难安。”
查伊璜闻言,吓得连连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老夫当年不过是举手之劳,区区五十两银子,怎敢受此厚报,心领了心领了。”
他嘴上说得谦虚,心里却在飞快盘算:一半太多了,搬都搬不回去,太招摇。要不,就要那几个会跳肚皮舞的胡姬,再来几匹赤兔马,剩下的金银珠宝随便给点意思意思就行,不能太贪心。
吴将军却是个一根筋的实在人,认准了就要报恩到底,态度坚决。
他当即下令,命人按照账簿所列,将所有财产清点出来,精确到每一文钱,每一匹布,毫不含糊。
然后,当真将一半的姬妾(这个分割方式令人浮想联翩,难道一人伺候半个月?),一半的仆役,一半的骡马,一半的金银珠宝,全都打包整理妥当。
那些被分出来的婢女仆役们,一个个哭哭啼啼,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前途未卜。
吴将军亲自率领一队亲兵,护送着这浩浩荡荡的“一半家产”,一路敲锣打鼓,将查伊璜送回了老家,引来无数围观。
那阵仗,比状元游街还要风光百倍,十里八乡都轰动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查伊璜的好日子没过太久,就摊上事了。
他因为参与修订一部前朝史书,其中对某位已故皇帝的日常起居描述得过于“接地气”,例如“陛下抠脚后必闻其味,且面露陶醉之色”,被言官弹劾。
罪名是“歪曲史实,污蔑先帝,其心可诛”,直接打入天牢,秋后问斩,形势危急。
查伊璜在牢里啃着窝窝头,心想自己这辈子跟窝窝头是杠上了,简直是命中注定。
眼看就要跟这个花花世界说拜拜,去地府跟阎王爷探讨抠脚的艺术与哲学了。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远在福建的吴将军得知了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吴将军当即点起三千精兵,星夜兼程,一路卷起漫天尘土,杀向京城,气势汹汹。
他怀里揣着一封血书,上书“查公若死,六一必反,玉石俱焚”,外加十几个沉甸甸的箱子,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金元宝,准备双管齐下。
到了京城,吴将军直接闯入相府,在当朝宰相面前,先是声泪俱下地控诉查伊璜的冤屈,说他老眼昏花,纯属笔误,绝无不敬之心。
接着又不经意地提起自己手下那几十万嗷嗷待哺的弟兄,最近军饷有点紧张,眼神意味深长,带着一丝威胁。
宰相大人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额头渗出几滴冷汗,心中暗骂言官多事。
他当即表示,此事必有蹊跷,定是小人陷害忠良,要严查到底。
一番紧急“复查”之后,朝廷下旨,查伊璜纯属“文学创作过于奔放,艺术夸张手法运用不当”,念其年迈无知,特赦无罪,当庭释放。
查伊璜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回来,对吴将军的救命之恩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许,可惜性别不合,年龄也差太多。
他发誓,以后写回忆录,一定把吴将军塑造成古往今来第一义薄云天的真汉子,篇幅至少占一半,还要用金字标题。
从此以后,查伊璜便在吴将军府上安顿下来,每日品茗下棋,谈古论今,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养老生活。
偶尔也会指点一下将军府的厨子,如何才能将“蚂蚁上树”这道菜做到色香味俱全的最高境界,发挥余热。
而吴六一将军知恩图报的故事,则被编成了各种版本的评书和戏曲,广为流传。
在各大酒楼茶馆传唱不衰,成为教育后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五十两也能撬动一个将军”的经典案例,激励人心。
那些欠钱不还的老赖听了,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默默把借条又往怀里塞了塞,生怕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