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数据境内,可弃成了一个传说。
一个能听懂机器低语的废人。
他那台拨号上网的旧电脑,被侯氏改造成了矿机,日夜轰鸣,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
可弃的人生,只剩下屏幕上缓慢滚动的数字,还有窗外一亩三分地的杂草。
他被格式化的日子里,世界变成了最单调的代码。
直到那天,他从公共数据流的杂音里,听见了一声尖锐的鸟鸣。
那是一只“黄鹂”维保机器人发出的信号。
它的数据包带着一种濒死的颤抖,一种极不稳定的节拍。
可弃拨通了一个公共端口,连接到“黄鹂”所属的数据中心。
“你的三号冷却泵即将过载。”
“谨防火灾。”
对面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嗤笑。
“哪来的老古董,还用公共端口发消息。”
对方挂断了通讯。
可弃耸耸肩,关掉了对话框。
他只是个插件,不是杀毒软件。
第二天,中州新闻的头条就是一则火灾。
城西数据中心发生连锁爆炸,火光几乎染红了半个夜空。
那个把他当成老古董的主人,所有数据化为灰烬。
可弃的名声,开始在某些地下论坛里悄悄流传。
有人找上门来,带来一对封装好的AI核心。
“双子星系统,但其中一个有致命缺陷。”
来人语气恭敬。
“先生能听出是哪一个吗。”
可弃把两个核心接入自己的旧电脑。
他听见了。
一个核心的脉冲平稳有力,如同沉睡的心跳。
另一个却夹杂着皂花雀一样的哀鸣,短促,凄厉,是数据链断裂前的悲泣。
“左边的这个,三天后会彻底崩溃。”
“右边的那个,会长命百岁。”
来人留下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鞠躬离去。
三天后,消息传来,左边的AI核心数据溢出,彻底报废。
县令听说了这件事。
这个管理着整个数据特区的最高执行官,派车把可弃接到了自己的府邸。
那是一座悬浮在半空的智能堡垒,数据流的瀑布从墙壁上倾泻而下。
可弃被这庞大的信息噪音震得头晕。
县令让他随便听听。
可弃屏蔽了那些华丽的宏指令,去捕捉最底层的声音。
他听见了清洁机器人的“嘎嘎”声,像一群鸭子在争吵。
“你家里的两个AI管家,权限冲突了。”
可弃淡淡地说。
县令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他内宅的两个智能系统确实因为争夺控制权,几乎导致安防系统瘫痪。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你再听听。”
县令的声音变得干涩。
可弃侧耳。
那些“鸭子”的叫声,不再是简单的争吵。
它们在进行一种极为规律的运算。
每一声“嘎”,都对应着一笔转入的加密货币。
“它们在为你算账。”
“一笔永远算不清的贪污账。”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县令的眼神变得像一把数据刀,想把可弃从里到外剖开。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警报响彻整个府邸。
是“杜鹃”协议。
官方的最高级别审查指令。
可弃听着那杜鹃的叫声,翻译出最后的预言。
“它说,你要丢官了。”
“滚出去!”
县令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警卫把可弃粗暴地推出了大门。
他刚站稳,数艘印着网络警察徽章的执法艇就呼啸而过,将县令的府邸团团围住。
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通告。
“周牧,因涉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你的所有权限已被冻结。”
县令最终因贪污被罢官,所有资产清零。
齐地有对父子,是小有名气的程序员,正准备参加年度的系统架构师认证。
父亲的智能衣襟上,停了一只机械蝉。
那蝉发出的微弱信号,被他解读为“稍迁”,晋升的吉兆。
他得意洋洋。
旁边一个打扫卫生的书僮机器人,却发出一声合成音。
“信号解析:乱码,建议格式化。”
“都了。”
结果,父子二人的认证申请,因为底层代码的致命BUG,被直接驳回。
他们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