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精明，字逐利，号“风投居士”。
他此行前往直隶地界，是为了考察一个号称能让母猪上树的全新农业项目。
马车外的天色，黑得没有一丝缝隙。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几乎瞬间就变成了拳头大的冰雹。
每一颗冰雹都像是在对他进行一轮无情的业绩拷问。
他连滚带爬地躲进路边一片茂密的高粱地里。
就在他用昂贵的丝绸外袍护住自己那颗精于算计的脑袋时，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响彻云霄。
“警告，检测到非付费用户入侵VIP客户‘张不量’先生的专属气象保护区。”
“警告无效，启动强制驱离程序。”
贾精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头顶的高粱叶子突然变得坚不可摧。
砸在上面的冰雹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脆响，随后被精准地弹射到旁边的田地里。
一墙之隔的农田瞬间被砸得稀烂。
贾精明目瞪口呆。
他听清了那个用户ID。
张不良？
一个信用评级为“不良”的客户，居然能享受这种级别的天庭VIP服务？
这风控系统，是存在多大的BUG。
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
贾精明从高粱地里钻出来，浑身湿透，只有头顶那片区域是干爽的。
他走进附近的村子，迫切想打听一下这位“张不良”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个老农正蹲在自家被砸烂的田埂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神里是一种看透了程序漏洞的平静。
“大爷，跟您打听个人。”
“张不良，住哪儿？”
老农闻言，吐出一口浓烟，用看新来的实习生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张不量（liáng），不是张不良（liáng）。”
“文化水平不高就不要出来搞尽职调查。”
贾精明那张饱经商场风霜的脸瞬间涨红。
经过老农一番夹枪带棒的解释，他总算弄明白了商业逻辑。
张不量是村里的首富，家里有个巨大的粮仓。
每年开春青黄不接，他就把粮仓大门敞开，让村民自己进去扛粮食。
从来不用斗量，扛多扛少全凭个人腰椎间盘的突出程度。
有人不解地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有“计量工具过敏症”，看见带刻度的东西就头晕眼花。
村民们为了感念他的恩德，都尊称他为“张不量”。
贾精明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就是最早的“共享经济”雏形？
还是个商业逻辑完全不通的纯赔钱模式。
“走，我带你去看看神迹。”
老农掐了烟，领着贾精明往回走。
眼前的景象让贾精明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风投居士，彻底怀疑起了人生。
以他刚才躲藏的那片高粱地为中心，方圆百亩，庄稼挺拔如初，叶片上甚至连一滴多余的水珠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冰雹，只是他一个人做的噩梦。
而百亩之外，所有的田地都像是被巨型搅拌机犁过一遍，作物东倒西歪，惨不忍睹。
一个淡淡的、由无数像素点构成的蓝色护盾，正在那片庄稼地上方缓缓消散。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电流焦糊味。
贾精明颤抖着手，掏出随身携带的黑玉平板，对着那片田地扫了一下。
平板屏幕上立刻跳出一行刺眼的红色大字。
【天庭银行超级VIP客户，功德余额：+，信用评级：SSS+（可无限透支）】
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瘦小老头，正乐呵呵地从田里走出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高粱秆，悠闲地剔着牙。
老农用下巴指了指。
“喏，那就是张不量。”
贾精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张不量的手，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张先生！不，张总！”
“我是京城来的风投顾问贾精明！”
“请问您这个‘功德无量’项目，还缺不缺天使轮投资？”
“我愿意放弃一切KPI对赌，只求一个跟投名额！”
张不量被他晃得头晕眼花。
他从嘴里拿下高粱秆，一脸茫然。
“啥叫KPI？”
“俺就前几天在南天门外面扫大街，看见有个老头的健康码被黄牛扫了，就顺手帮他报了个警。”
“他说他是玉皇大帝，非要给我办个‘功德金卡’当谢礼。”
“这玩意儿，还能拉投资？”
贾精明松开手，愣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平板上那个复杂到堪比天书的商业计划书，又看了看张不量那张纯真无邪的脸。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像都投错了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