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朗?在天台?
程实睁开双眼盯着床帘看,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来,有点懵。
下一秒,她直接弹坐起身:“老师稍等,你们先稳住他,我马上到。”
她见过杜明朗因为接听了母亲的一通电话就崩溃的模样。不敢想象,在被母亲当面刺激之后,他是否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程实抓住梯子两三步跳下床,衣服都没换,随便抓起一件外套,踩着拖鞋便出门了。
漆黑寒冷的秋夜,天空就像无边无际的黑洞,沉甸甸地压下来,不见一丝星光月色,仿佛所有的光亮都被这黑暗吸尽。
现在是半夜3:16分,整座校园都陷入沉睡。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夜的寂静,昏暗路灯下掠过的是程实奔跑的身影。
男生宿舍的天台有九层楼高,如果人掉下去,不死也得残。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它在我眼里是灰蒙蒙一片的,没有色彩。”
程实一路狂奔,脑中不断浮现出杜明朗说过的话。
“可是我想活。”
那就别做傻事。
“可是我妈却想让我死。”
糟心玩意儿!
程实对着空气骂了一句。
男生宿舍楼里陷入一片昏暗,整栋楼静悄悄的,就连爬楼梯都有回声。几乎所有学生都沉浸在梦乡里,他们并不知道天台即将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惨剧。
此时的天台上已经聚集了一批人,有杜明朗的室友、辅导员、心理老师、宿管阿姨,还有几个学校领导。
杜明朗站在天台边缘的矮墙上,砖头砌成的矮墙只有他半个脚掌那么宽,一个不小心,人就要掉下去。
他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站在上面一动不动。但凡他稍有动作,在场的人都要被吓个半死。
“介位筒学,你不要做傻数,银的森命挤有一处,十分可贵。银森素很美好滴,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数情等着你去享受,千万不要现在就放弃!”一位戴着眼镜、大腹便便的秃顶校领导操着一口非常不普通的普通话,苦口婆心地劝道:“介个世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要系你现在放弃季几,大家都会很桑心。想想你的父母,他们生你养你也很不永易,你要为他们灼想……”
一旁的心理老师听了这番话,急得直冒冷汗。
领导说得很好!快别说了!
这位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同学,心理病根就在于他的父母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学校领导越讲越慷慨激昂,仿佛下一秒就要进行入党宣誓一般。
“领导,领导!”心理老师赶紧扯了扯学校领导的衣袖,拿出一瓶早就准备好的水,客客气气地塞进领导手里:“您讲累了吧,快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口渴。”学校领导拧开瓶盖,仰起头吨吨灌水。
天台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冷风呼呼地吹过,吹得杜明朗那头披肩的黑发胡乱飞舞,遮挡住了他的双眼,令在场的人心惊胆战,生怕他视线受阻、身体丧失平衡感直接掉下去。
他与众人无声地对峙着。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分割线将他与其他人隔开,他不愿跨过来,他们不敢迈过去。
他身处的世界,冰冷无趣,死寂一片;他们这边的世界,空气焦灼,紧张得人热血沸腾。
只有活人才会有丰富多彩的情感,而杜明朗的心已经死了。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明明靠着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从阴郁的泥沼里挣扎着爬出来了,他的血脉至亲却想打断他的双腿,将他拖回暗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辅导员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通话记录显示距离上次通话已经过去四分钟。
天知道这短短四分钟她的内心是何等煎熬!简直度秒如年!
“你说把那个女同学喊来真的有用吗?”辅导员凑到心理老师耳边悄声问道。
心理老师看了杜明朗一眼,然后拉着辅导员转身进了楼梯,压低声音说道:“肯定有用,这是我跟他做心理疏导的时候试出来的。”
当时心理老师把嘴皮子说干了杜明朗都没有反应,只有提到喜欢的人,他的情绪才有了一点波动。
“我刚刚联系上那个女同学了,希望她快点来吧。”辅导员双手的十指紧扣在一起,手心渗出了汗。她心急如焚:“现在这种情况还不报警吗?真搞不懂领导怎么想的。”
“嘘——”心理老师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不要讲这种话,现在是半夜,你懂吧?”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压下去的话,那是最理想的。
“好吧。”辅导员感到荒诞又深感无力。她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在心里暗暗着急:怎么还没来啊……
这样僵持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距离室友发现杜明朗有轻生的念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谁也不知道在此之前他在天台站了多久。
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万一腿麻了,随时有可能因为站不稳发生意外。
“哎哎哎,明朗你别冲动!”一个男生忽然喊出声:“太危险了,你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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