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洵隐的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闪，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慕悠漓见他会意，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致意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她重新坐下，心中却不似表面那般平静。
刘如意究竟想做什么？仅仅是让她出丑，还是……有更深毒计？
时间一点点过去，宴席也渐渐到了尾声。宾客们因着老太爷之事，早已没了兴致，纷纷起身告辞。
慕悠漓也带着红鸾和紫苏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唐洵隐的贴身小厮洛长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递过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低声道：“二夫人，这是我家公子让奴才交给您的。”
慕悠漓接过纸条，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微微颔首。
待回到自己的院落，屏退了旁人，慕悠漓才展开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清瘦有力：
“牵机引，南疆奇药，无色无味，初期使人神思恍惚，渐而受人操纵，听命于施药者。量小尚可解，量大则……”
后面的话没有写完，但慕悠漓已然明白。
牵机引！竟然是这种阴毒的药物！刘如意好狠的心思，这是要将她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慕悠漓捏紧了纸条，指尖微微泛白。若非她警觉得早，此刻怕是已经着了道。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意与后怕。
刘如意费尽心机弄来这种药，绝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听话那么简单。
她想控制自己，目的是什么？小小和豆豆？还是唐家的产业？亦或是，想借她的手，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慕悠漓的眼神渐渐冷凝下来。既然刘如意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她若是不好好回敬一番，岂非辜负了对方的美意？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形。
“红鸾，紫苏。”她开口唤道。
“小姐，奴婢在。”二人连忙应声。
慕悠漓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闪烁着黠慧的光芒：“明日，若是我有什么异于往常的举动，或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们不必惊慌，只需静观其变便可。”
红鸾和紫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但还是齐声应道：“是，小姐。”
她们虽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但对小姐的信任却是毋庸置疑的。
慕悠漓点了点头。
刘如意，你不是想看戏吗？那我就陪你好好演一出。她倒要看看，这位刘大小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这杯牵机引之仇，她记下了。他日，定当加倍奉还！
夜色如墨，喧嚣了一日的唐府渐渐沉寂下来。
因着老太爷之事，宴席后半程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宾客们寒暄几句，便纷纷起身告辞。
人群散去些许，刘如意抱着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儿，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向几位还未离去的夫人展示。
“瞧瞧我们哥儿，是不是长得越发壮实了？这几日胃口可好了。”
慕悠漓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孩子被锦被裹着，只露出一张小脸，面色带着些不正常的蜡黄，哭声细弱得像猫叫，哪里有半点壮实的模样。
她甚至能看到孩子眼角未曾拭净的干涸泪痕，以及领口处隐约的奶渍。
饥一顿饱一顿，疏于照料，
这才是真相。
不过，她此刻无暇他顾，只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别人的孩子，与她何干？眼下，她自己的戏才刚要开锣。
回到自己的清芷院，慕悠漓屏退了红鸾和紫苏。
“今日乏了，你们都去歇息吧，不必在此守夜。”
红鸾欲言又止，紫苏则是满脸担忧：“小姐，您一个人……”
“无妨。”慕悠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二人见状，只得应声退下。
屋内烛火被她吹熄，只余窗外朦胧月色洒入。
慕悠漓合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仿佛已然熟睡。
实则，她五感全开，仔细聆听着院内外的每一丝动静。
时间在静默中缓缓流淌。子时刚过，一阵极轻微的吱呀声从房门处传来，若非刻意留神，几乎无法察觉。
来了。
慕悠漓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一道纤细的人影如鬼魅般闪入，脚步轻盈，显然是惯于此道。
那人影在黑暗中适应了片刻，径直朝着床榻而来。
是刘如意。
她屏息凝神，感受着刘如意在床边停下，那带着审视与恶意的目光，即便在黑暗中也仿佛能穿透一切。
半晌，刘如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慕悠漓？”
慕悠漓一动不动，呼吸平稳。
“慕悠漓！”刘如意声音略微提高，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命令口吻，“起来！”
床上的慕悠漓像是被这声音惊扰，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茫然与空洞，仿佛失了魂魄。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动作僵硬，眼神呆滞地望向刘如意的方向。
刘如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成了！这牵机引果然霸道！
“去，倒杯水来。”她颐指气使地命令道，语气中满是掌控一切的快意。
慕悠漓面无表情，依言起身。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一步，如同提线木偶般走向桌案。
拿起茶壶，手微微一抖，壶中的水便有些不稳，倒水时，更是有少许溅到了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机械地将倒好的水杯端起，转身，面朝刘如意。
“很好。”
刘如意满意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股被压抑许久的怨气与嫉妒，此刻尽数化为病态的兴奋。
慕悠漓，你也有今天！往日那般清高，那般冷静，如今还不是任我摆布的玩偶！
“把水端过来。”刘如意扬了扬下巴。
慕悠漓木然地走近，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刘如意并没有接，反而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慕悠漓的脸，特别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告诉我，你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想听我的话？”
慕悠漓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随即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