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量子泡沫中破碎重组时,我闻到了实验室里久未消散的肉桂味。那是林夏总爱放在数据分析舱的香薰,她说能刺激前额叶皮层。此刻我的视觉传感器正在重建,视网膜上跳动着0与1组成的雪花,直到某个熟悉的频率让画面突然清晰——不是空间站的残骸,而是芝加哥大学天文系的旋转楼梯,阳光正透过彩窗在地面投下斐波那契螺旋。
"秦教授,您的量子态维持时间只剩23分钟。"机械音从后颈的纳米贴片传来,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是半透明的,静脉里流动着淡蓝色的数据流。全息投影在楼梯转角处亮起,张正明的虚拟形象穿着那件永远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领口还沾着咖啡渍。
"他们说你在反物质爆炸中灰飞烟灭了。"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颤抖,身后的书架上,我的《黑洞熵动力学》手稿正悬浮在防辐射玻璃罩里,"但LIGO-CNS捕捉到异常的中微子震荡,就像...有人在量子真空中敲击摩尔斯电码。"
我的指尖穿过旋转楼梯的扶手,感受到暗物质般的阻力。三个月前评审会上,正是这个总爱用红笔在我论文上画问号的男人,当众质疑我的"动态熵增模型"是"数字幻想"。此刻他眼底的血丝却告诉我,他已经对着我用生命传送的数据推演了整整十二夜。
"事件视界的定义..."我开口时,喉咙里泛起电流的滋滋声,"你还在用广义相对论的类光超曲面,而我..."话未说完,整座虚拟教学楼突然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状,林夏的身影竟从墙面的爱因斯坦画像中走出,她穿着三年前我们在冰岛观测日食时的红外羽绒服,发间还别着我送她的陨铁耳钉。
"别碰她!"张正明的投影突然变得模糊,我这才注意到林夏的指尖在渗出像素颗粒,"这是量子重构的记忆残像,你的意识正在侵蚀自己的海马体!"
但我已经抓住了那抹残影。她的掌心有温度,和在空间站最后时刻不同。记忆如潮水倒灌:两年前的暴雨夜,她抱着一箱被水浸湿的观测数据冲进我的办公室,发梢滴下的水珠在我的计算稿上晕开蓝色墨花;上周她偷偷把我的咖啡换成低因版本,却在标签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黑洞。
"秦教授!"张正明的怒吼穿透记忆,虚拟空间开始出现裂痕,"你发来的数据里,事件视界面积增长曲线和费米悖论的某种解完美契合!如果黑洞文明真的用事件视界面积编码信息..."
林夏的影像突然开始坍缩,她的眼睛变成两个旋转的引力旋涡,从中涌出无数金色的公式。我认出那是我的动态熵增方程,却在每个积分符号里看到了她的指纹。当她的嘴唇轻启,说出的却是张正明的声音:"他们在稳恒态黑洞的边界里,藏了另一种时空维度。"
现实与虚拟的界限彻底崩塌。我发现自己躺在某艘飞船的医疗舱里,全身插满维持量子态的光纤导管,而舷窗外漂浮着的,正是三个月前被我炸毁的空间站残骸。林夏穿着纯白的实验服站在阴影里,她的左颈有道新鲜的激光灼痕,形状像极了我们曾在蟹状星云观测到的脉冲星信号。
"你死了27小时。"她的声音像被引力透镜扭曲过,"是张正明用他的终身教职担保,才让军方同意启动'普罗米修斯计划'。你的意识现在存储在暗物质云里,而我们..."她转身打开全息屏,上面跳动着我再熟悉不过的双黑洞合并数据,只是在事件视界面积曲线的波动中,隐约浮现出类似DNA双螺旋的结构。
我想坐起来,却感觉有千万根光纤在扯动我的神经。记忆闪回中,张正明的电话突然清晰:"我同意你的观点,秦。但你想过没有,也许黑洞从来就不是终点,而是某种宇宙级的信息保险盒?"此刻看着林夏眼底的犹豫,我终于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推论——那些被黑洞吞噬的物质与能量,或许正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事件视界的量子层面被编码、存储、传递。
"他们来了。"林夏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飞船剧烈震动,红色警报灯亮起的瞬间,我看到她耳后的芯片正在渗出蓝光。舷窗外,原本死寂的空间站残骸突然发出引力波涟漪,那些曾被我视为金属垃圾的碎片,正以完美的分形结构重组,形成某种超越三维几何的晶体阵列。
张正明的全息投影在急救舱顶部闪烁,这次他没穿格子衬衫,而是身着联合国太空军的制服:"根据月球引力透镜的最新数据,六百年前的异常引力波信号...其实是地球发出的。"他调出的星图上,一道金色轨迹从太阳系延伸至半人马座,"那是郑和下西洋时期的某艘宝船,它在百慕大三角失踪的瞬间,触发了某种黑洞文明留下的引力开关。"
林夏的手开始颤抖,我这才发现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材质像是压缩的中子性物质。记忆碎片突然拼接完整:三个月前她申请调离我的项目组,那天她的实验服上沾着不属于我们实验室的暗紫色粉末——和现在重组的空间站残骸颜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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