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肇启,华章日新。
昭武元年的晨雾尚未散尽,王宫的飞檐就已刺破熹微,在青砖上投下锋利的剪影。
刘备端坐在雕龙画凤的御座之上,望着殿下群臣,目光一时间有些游离。
为给天下开新局,他借着天命加身的时机力排众议,将后世比较成熟的三省六部制度给搬了出来。
一开始是在益州进行试点,推行时间为三个月。
起初,众文武面对这前所未有的制度颇有微词,可随着新制的运行,反对声就小了很多。
这也是必然的,因为比起此前模糊的权力边界,这新制分工明确,又相互制衡,这不正是那些汉朝老臣苦苦探寻的治国良策么,哪还会有什么异议。
刘备全神贯注地看着中书省递上来的奏章,翻了几页之后,又将其扔到了桌案之上。
“不是说了么,政事交由几位宰执商量即可,军机要务问询大将军关羽、兵部尚书贾诩,孤无有不准。”
眼看刘备准备退朝,继续去侍弄他的庄稼,御史大夫马日禅出列奏道。
“臣有事奏。”
“爱卿请讲。”
马日禅深吸一口气,随后开口道。
“伏惟王上承天命、御万方,本当夙夜忧勤,以副祖宗之托、慰黎庶之望。”
“然近月以来,天象屡警,水旱频仍,而王上不是深居九重,倦览章奏。就是流连田垄,耕种为乐。”
“致使经筵久旷,圣学日疏。百官奏事,常累月不报,万机待决,每积压成滞。”
“昔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大禹胼胝,洪流乃治。”
“今边陲未靖,中原未定,仓廪未实,而陛下垂拱西苑,耽乐宴游,岂【无逸】之训乎?”
“臣每见掖庭灯烛达旦,而外廷文书蒙尘,常痛心疾首不已,此非圣主之象也!”
“更可痛者,州县灾荒之奏,谏臣涕泣之疏,王上漠然置之。”
“长此以往,恐人心离散,国本动摇。臣虽老迈,却不敢不泣血以谏。”
“伏愿王上罢撤宴乐,亲览奏牍。日临朝政,夜考典章。庶几社稷永安,臣民仰戴矣!臣不胜战栗待命之至!”
刘备闻言颇为无语,心想这君王确实不好当。
以前要么吃吃喝喝,要么躲在乡野之中种田,什么政务与军务托管就行了,现在这套玩不下去了,这些御史实在是烦人。
前些日子与老兄弟们饮宴喝醉酒之后和着乐师的琴声跳了几曲剑舞,第二天这群老臣的弹劾奏章就拍到了桌案之上,给他好一通训斥。
这还没消停几天,在王宫内廷的他又被逼出来了,不得不上朝议政。
唐太宗有多烦魏征,此刻的刘备就有多烦这个马日禅。
可问题是人家是汉室老臣,又是自家老师的至交好友,私下里更是他的长辈,当的官还是专门喷人的御史大夫,实在让他不好应付。
无奈叹了一口气之后只能认怂,随后收敛倦怠之态,神色渐肃,敛袖正冠,长叹一声道。
“马公之言,如晨钟暮鼓,震聋发聩。孤近日所为,确非人君之道。”
他缓步下阶,执马日磾之手道,“昔齐桓公耽乐管仲谏,楚庄王昏聩伍举讽,皆能幡然悔悟,终成霸业。”
“今孤为一畦之蔬,忘九州之责。慕樊迟之稼,废周公之政,岂非本末倒置?"
说完后转身对群臣深深一揖,“【尚书】云'与治同道罔不兴',诸君皆孤之管仲,马公实吾之鲍叔。”
“自今日始,当效光武勤政之德,罢园圃之乐,复鸡鸣之朝。凡军国要务,皆与诸公共议。”
忽见贾诩给他使眼色,刘备立刻会意,复正色道。
“昔周公告成王曰'君子所其无逸',晏婴谏景公云'踊贵屦贱',皆明君劳而国兴,逸则政衰之理。今孤当效文王昃食之勤,法高祖马上治事之志。”
“传令,即日起,内廷歌舞悉数遣散,未批奏章三日内处置完毕。另设谤木于宫门,效尧舜纳谏之制,凡百姓欲言事者,皆可书于木上。”
言罢解下腰间玉带赐予马日禅,“公可持此带监督于孤,若再见孤流连田亩,当以此带束孤双手,锁于案牍之前!”
马日磾感动的老泪纵横,当即俯身跪拜,满朝文武闻言,皆伏地高呼“吾王圣明”。
随后就是正常的议事过程了,兵部侍郎韩韬捧着佐官绘制的益州舆图大步出列。
“禀王上,三省合签下发的【屯田养兵策】已见成效,各地皆遵照执行,巴东、巴西、蜀郡等地新垦的军田较旧制增产三成,可支撑十万大军一年粮饷。”
刘备刚要点头夸韩韬几句,结果话音未落,户部尚书简雍忽然举笏,神色严肃。
“臣要弹劾工部侍郎糜竺!都水监呈报的江州堤坝工程,预算比门下省核定额度超支五万钱。”
糜竺不慌不忙的出列自辨,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帛书展开,上面司马徽的朱批鲜红如血,“汛期将至,当从权处置。中书省特批急务,不得不从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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