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风灌进衣领时,顾尘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能清晰听见吴悦急促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像擂鼓般撞着他的耳膜——这是她紧张到极点的标志。
上回见她这样,还是三年前两人被毒贩困在废弃工厂,当时她的子弹只剩两颗,却硬是用甩棍敲碎了三个混混的膝盖。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
顾尘的指尖先触到潮湿的地面,混着青苔的滑腻感顺着皮肤爬上来,紧跟着是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的钝痛。
他翻身滚了半圈,立刻抓住吴悦的手腕往怀里带——这是本能,就像每次出任务时他总要确保她在自己身侧。
"咳......"吴悦呛了声,手电筒的光束在头顶乱晃,照出斑驳的墙皮和垂落的蛛网。
空气中浮动着腐朽的木头味,混着青苔的腥气,像极了爷爷笔记里描述的"记忆残垣"。
顾尘扶着墙站起来,手背蹭到什么粗糙的东西——是刻在砖缝里的符号,暗红色,边缘还带着毛刺,和祭坛石壁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里......"他喉咙发紧,黑沙在皮肤下窜动,顺着血管往指尖涌,"不是现实。"
吴悦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他的脸:"你怎么确定?"
"符号。"顾尘摸出钢笔,在掌心快速画了道驱邪符——符纸刚碰到空气就"噗"地燃成灰烬,火星子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皱眉,"现实里我的符不会这么快散。"
吴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甩棍尾端的防滑纹。
这是她的习惯,紧张时总爱用机械动作稳定情绪。
光束继续往前扫,照见一扇半开的木门,门后传来细碎的呢喃声,像有人把耳朵贴在贝壳上听到的潮声,又混着几不可闻的呜咽。
"我先探路。"她甩棍在掌心转了个圈,金属摩擦声惊得头顶的蛛网簌簌落下。
顾尘没拦她。
他知道吴悦最烦被当易碎品保护——三年前在医院,她刚拆了腿上的钢板就踹开病房门追逃犯,护士追着喊"伤口要崩开",她头也不回地说"崩开了再缝"。
但这次不同。
当吴悦的脚尖刚跨过门槛,顾尘就察觉了异样。
她的背影突然模糊了一瞬,像被水打湿的照片。
手电筒的光开始摇晃,照出墙上的影子——不是吴悦的,是个穿警服的男人,肩章是二级警司,后背全是血,正缓缓转过脸来。
"小吴!"那影子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你说过会拉我上来的。"
吴悦的脚步顿住。
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光束斜斜照向墙角,把她的脸分成明暗两半。
顾尘看见她的喉结动了动,手指攥紧甩棍的关节泛白——那是2018年冬天的案子,坠楼的协警陈默。
当时他们在废弃天台追毒贩,陈默为了救吴悦被推下栏杆,她抓住他的手腕,却在最后一刻被毒贩踹中腰眼,整个人摔在地上,只能看着陈默的手从她指缝里滑下去。
"不是真的。"顾尘冲过去拽她手腕,掌心的黑沙不受控地涌出来,在两人周围织成淡金色的屏障。
吴悦的手腕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铁。
她的眼睛里蒙着层水雾,盯着那个影子,嘴唇发抖:"我......我本来能......"
"陈默的骨灰盒在你家客厅,你上周还给他换了新鲜百合。"顾尘用力捏她虎口——这是他们约定的清醒信号,"你手机里存着他女儿的周岁照,说等她上小学要送她第一套警服。
这些才是真的。"
吴悦的睫毛剧烈颤动。
那个影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血从它的七窍涌出来,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硫酸腐蚀石板。
顾尘看见她的瞳孔终于聚焦,甩棍"当啷"砸在影子胸口——那影子瞬间溃散成黑雾,墙上只留下斑驳的水痕。
"谢了。"吴悦弯腰捡起手电筒,声音哑得厉害。
她抹了把脸,顾尘这才发现她脸上全是汗,刘海黏在额角。
"这里的规则和现实不一样。"顾尘蹲下身,用钢笔在地上画了道符——这次符纸没烧,但光晕淡得像要消失,"记忆残垣会放大最深刻的执念,陈默是你的......"
"软肋。"吴悦接口,手电筒光束重新稳定下来,"我知道。"
两人继续往前。
走廊越来越窄,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更古老的砖,每块砖上都刻着同样的符号。
顾尘的黑沙在皮肤下翻涌,他能听见血管里传来细小的嗡鸣,像无数沙粒在敲鼓。
爷爷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起来:"尘儿,你身上的黑沙,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等等。"吴悦的手电筒突然定住。
光束尽头是面一人高的镜子,镜框雕着缠绕的蛇,蛇眼是两颗暗红的宝石。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子,是个穿黑袍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里攥着本泛黄的笔记——和顾尘爷爷留下的那本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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