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渊深处的暗流裹着腐叶与铁锈的腥气涌上来,顾尘的登山靴刚触到水面就陷进半指深的粘稠里。
水色不再是之前的清透,倒像被搅浑的墨汁,每一丝流动都带着钝重的拖拽感,压得人耳膜发疼。
"这里是归墟的第五节点。"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连接情感与执念的源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幽蓝印记,那抹光随着心跳忽明忽暗,"当年我妹妹说过,归墟的每个节点都像面镜子——照见的不是表象,是人心最深处的......"
话音未落,水面"咔"地裂开道冰纹。
吴悦的匕首尖刚挑起半滴水珠,整潭水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从两人脚边开始凝固成半透明的冰桥,桥身还凝着未及散去的水波纹路,像块被冻住的时光琥珀。
顾尘的脚步顿在冰桥边缘。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震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腕间印记的蓝色正在褪成青黑,像块被污水浸透的玉,连带着皮肤都泛起不正常的紫斑。"这不对......"他攥紧罗盘,指针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节点在排斥我。"
"排斥?"吴悦转身拉住他的手。
她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此刻却暖得惊人,"是因为当年你想毁了归墟?"
顾尘的睫毛颤了颤。
冰桥下的幽渊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
他想起千年前那个雨夜,妹妹跪在祭坛前,鲜血顺着石碑裂缝往下淌,而他举着刻刀要凿碎最后一块基石。"它在惩罚我。"他低头看向交握的手,吴悦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当年我亲手把她推到了最危险的位置,现在轮到我......"
"现在轮到我们。"吴悦打断他。
她抽出腰间手电筒照向冰桥尽头,光束穿透黑暗,照见悬浮在幽渊中央的青铜棺椁。
那些缠绕在棺椁周围的锁链突然动了——细如发丝的银链从黑暗里钻出来,每根末端都系着米粒大的光影,仔细看竟是缩小的人形,穿着不同时代的衣裳,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直勾勾盯着桥上的两人。
顾尘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看见其中一个影子穿着藏青色工装,左眼角有道疤——是老周,三年前他接的第一起失踪案,那个为救被灵体缠住的自己,被拖进墙缝里的老周。"是我害了他。"他踉跄半步,冰桥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裂纹,"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怨灵,没带够镇灵符......"
"所以更要解开这些锁链。"吴悦握紧他的手腕,触感滚烫得惊人,"你说过,归墟需要引导,不是消灭。
这些灵魂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的执念没被看见,对吗?"
顾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最靠近棺椁的三根锁链比其他粗了三倍,链身上刻着"妄断贪嗔痴执"三个古字。
他摸出罗盘,指针正死死钉在"妄断"二字上——那是他的罪。
"我来解'贪嗔'。"吴悦突然松开他,伸手攥住刻着"贪嗔"的锁链。
银链刚缠上她的小臂,她的瞳孔就开始扩散,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般向后仰。
顾尘眼疾手快捞住她的腰,却见她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抠进冰面,指甲缝里渗出血珠:"妈......别走......"
是幻境。
顾尘想起妹妹笔记里写过,解开锁链需要与灵魂共鸣,而共鸣的方式,是直面自己最不愿回忆的痛。
他咬着牙抓住"妄断"锁链,锈迹斑斑的金属刚贴上皮肤,老周的声音就炸响在耳边:"顾先生!
你身后!"
画面闪回那个霉味刺鼻的老楼。
他举着罗盘站在1302门口,老周举着强光手电在他身后,说要替他探路。
门后传来抓挠声,他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附骨灵,只给老周塞了张驱邪符。
可门一开,涌出的是成团的黑雾,老周被卷进去时,驱邪符在他手里烧得只剩灰烬。
"是我的错。"顾尘对着空气说,眼泪砸在锁链上,"我不该轻视归墟的力量,不该让你替我......"
锁链突然发出轻响。
他抬头,看见吴悦的睫毛在剧烈颤动,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幻境里的她正追着穿蓝布衫的女人跑过青石板路,那女人的背影和吴悦警徽里的照片一模一样,是她失踪二十年的母亲。
"妈!"吴悦的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混着成年后的哽咽,"别消失......别留我一个人......"
顾尘的手指深深嵌进锁链里。
第三根刻着"痴执"的锁链突然自动缠上他的另一只手,链身浮现出妹妹的脸,还是千年前那身素白裙裾,眉眼间带着他熟悉的无奈:"哥,你总以为用毁灭能解决问题,可归墟是面镜子啊......"
"我知道了!"顾尘突然吼出声。
老周的影子在他眼前消散,吴悦幻境里的青石板路开始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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