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王?
这意味着彻底斩断与朝廷最后一丝虚幻的羁绊。
这意味着将自己和所有追随者,彻底置于皇权的对立面,再无退路。
这意味着…他将不再是李家村那个为父报仇的赤脚少年,不再是砺刃谷啸聚山林的草莽头领。他将成为一方之主,一个符号,一个承载着无数人野望与仇恨的靶心。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惨死时不甘的眼神,看到了破庙结义时兄弟们冻得发紫却充满希望的脸,看到了暴雨夜山寨哗变时的刀光血影,看到了瘟疫营地里那些绝望的眼神,看到了赵王箭下百姓倒伏的尸体,也看到了昨夜玄甲卫大营那片焚毁一切的火海……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无数的鲜血与死亡,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走到这一步,退,就是万丈深渊,就是所有追随者的尸骨无存!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或许…真的能为这吃人的世道,撕开一道口子!
他缓缓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步步走向议事厅中央那象征着权力的虎皮大椅前方。厅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他。
他没有看那些跪拜的众人,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投向那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北疆冻土。寒风穿过窗棂,吹动他额前的乱发。
许久,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千钧之力的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厅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王座…”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咀嚼着这两个字的重量与血腥。
“不是金銮殿上的龙椅。”
“是用云城冻饿而死的百姓骸骨垒成!”
“是用死在赵王箭下的无辜冤魂铸就!”
“是用我砺刃谷战死兄弟的血肉浇筑!”
“更是用昨夜城外,玄甲卫溃兵的血肉铺就!”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敲在众人心头,让方才的狂热稍稍冷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血色凝重。
李长天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既然你们推我坐上去!”
“那这北疆王——”
“我李长天,当了!”
“轰——!”短暂的沉寂后,是更加狂热、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
“北疆王!”
“北疆王千岁!”
“吾王万岁!”
陈墨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闪烁着狂喜的泪光!成了!大哥终于踏出了这最关键的一步!逐鹿天下的棋局,正式开启!
赵铁柱更是兴奋得嗷嗷直叫,恨不得立刻出去砍几个脑袋庆祝!
柳红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那个赤足立于厅中、身影在欢呼声中却显得格外孤高的男人,眼神复杂难明。
李长天抬手,压下震天的欢呼。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一种刻骨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称王,不是终点!”
“是起点!”
“陈墨!”
“臣在!”陈墨立刻躬身应道,连自称都改了。
“檄文即刻发出!昭告北疆!不,昭告天下!即日起,云城为我北疆王府所在!建号‘靖难’!今年,便是靖难元年!”
“臣遵旨!”陈墨声音洪亮。
“赵铁柱!”
“末将在!”赵铁柱挺起胸膛。
“整顿军马!清点缴获!安抚城内百姓!严查溃兵散勇!敢有趁乱劫掠、滋扰百姓者,杀无赦!”
“得令!”赵铁柱独眼凶光毕露。
“柳红袖!”
“臣在。”柳红袖上前一步。
“城西军医所,无论真假病患,全力救治!所需药材,不惜代价!另,即刻组建‘靖难王府’属官,招揽北疆寒门士子、医者、工匠!凡有一技之长者,量才录用!”
“臣领命!”柳红袖沉声应道。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流,迅速从这间简陋的议事厅发出,开始构建起一个新生政权的雏形。
而在遥远的京城,深宫之内。
一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和一份字字如刀、盖着钦差关防的抄录文书,几乎同时呈送到了御书房龙案之上。
“啪嚓!”
一只精美的定窑白瓷茶盏被狠狠摔碎在地!
龙案后,身着明黄龙袍、面容阴鸷的皇帝赵佶(注:此赵佶非历史宋徽宗,仅为同名),死死盯着密报上“赵晟染瘟暴毙”、“玄甲卫溃散”、“李长天开府称王”的字眼,又看着王崇礼手札中描述的云城惨状和赵晟箭射流民的暴行,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声咆哮,如同受伤的困兽,“秦桧!看看你的好外甥干的好事!看看你举荐的张德禄!看看你秦家那些田庄!”
一旁侍立、同样脸色惨白的当朝太师、国舅秦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陛下息怒!老臣…老臣万死!此皆李长天那逆贼妖言惑众,构陷亲王!王崇礼…王崇礼定是被其胁迫,写下此等悖逆之言!陛下!当务之急是即刻调集重兵,剿灭逆贼,为赵王殿下报仇雪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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