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后山,夜色浓稠如墨。寒风卷过荒废别院的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仿佛无数冤魂在窃窃私语。枯枝在风中抖索,投下鬼爪般的暗影。别院深处,一间勉强算得上完好的厢房内,一点豆大的油灯摇曳不定,将几条扭曲的人影投射在布满蛛网和尘灰的墙壁上。
契丹密使脱脱不花,一个身材矮壮、面皮黧黑、留着两撇焦黄胡须的中年汉子,裹着厚重的狼皮袄,正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内踱步。他腰间悬着的弯刀刀柄,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光。两个同样穿着皮袍、眼神凶狠的随从紧握刀柄,警惕地守在门边和窗下。
“贺拔岳这个老狐狸!”脱脱不花啐了一口浓痰,溅在积满灰尘的地上,“约好了子时,这都过了三刻了!莫非想耍花样?”他眼中闪烁着豺狼般的贪婪与疑虑。此番南下,他带着少主耶律宗真“联弱击强”的密令,许以幽州割地、共分中原的厚利,与贺拔岳这头盘踞幽州的恶狼勾连。但在这漆黑、破败、充满不祥气息的鬼地方等待,每一刻都让他觉得像被毒蛇盯上。
“大人,要不要…”一个随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狠戾。
“再等等!”脱脱不花强压烦躁,侧耳倾听窗外,只有风声鹤唳,“贺拔岳要的是我们帮他牵制惊蛰营,他好坐收渔利,不敢轻易毁约!除非…”他眼中凶光一闪,“…他找到了更大的靠山,或者…想黑吃黑!”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笃!笃!笃!”三声极轻微、极有节奏的叩击声,突然从残破的窗棂外传来,如同暗夜里的啄木鸟。
屋内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目光如炬射向声音来源!脱脱不花手按刀柄,示意一个随从靠近查看。
随从小心翼翼挪到窗边,透过破洞向外窥视。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枯枝乱晃的影子。
“谁?”随从压着嗓子低喝。
没有回答。只有风声。
“装神弄鬼!”随从骂了一句,正待回头禀报——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比风声更轻,比思绪更快!一根通体乌黑、细如牛毛的短针,精准无比地从窗棂破洞中射入,瞬间没入随从的颈侧!
随从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喉咙里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呃…”,整个人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脸上迅速泛起一层诡异的青黑色,再无生息。快!毒!狠!
“有埋伏!”脱脱不花和另一名随从亡魂大冒,瞬间拔刀出鞘,背靠背贴在一起,目光疯狂扫视着门窗的每一个缝隙!
没有喊杀声,没有大队人马冲入的动静。只有死寂!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刚才那夺命一针只是幻觉,只有地上同伴迅速冷却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降临。
“什么人?!出来!是贺拔岳派你们来的吗?”脱脱不花厉声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在空荡的破屋里激起阵阵回音,更添恐怖。他握刀的手心全是冷汗。
回应他的,是另一扇破窗处骤然响起的、更加密集的“笃笃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另一名随从惊弓之鸟般猛地转身,弯刀狠狠劈向那扇窗户!
“哗啦!”腐朽的窗棂应声碎裂!
就在他刀势用老、身形前倾的刹那——
“咻!咻!咻!”
三枚乌黑毒针,如同地狱飞出的毒蜂,从完全不同的角度——头顶残破的瓦片缝隙、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鼠洞、甚至是他脚下腐朽地板突然裂开的一道缝隙中——激射而出!
毒针刁钻、诡异、无声无息!随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闪避,一枚射入他因怒吼而张大的口腔深处,一枚钉入他因转身而暴露的脖颈侧面,一枚则精准地没入他握刀手腕的脉门!
“嗬…嗬嗬…”随从身体剧烈抽搐,弯刀脱手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双手徒劳地抓向喉咙,眼珠暴突,脸上瞬间爬满黑气,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步了同伴的后尘。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凶悍的契丹武士,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已化作两具迅速冰冷的尸体!
脱脱不花肝胆俱裂!他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弯刀横在胸前,浑身筛糠般颤抖。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无声的、如同鬼魅般的屠杀!他看到了同伴尸体上那细微的针孔,看到了那迅速蔓延的诡异黑气…这绝不是贺拔岳手下那些粗鄙军汉的手段!
“惊蛰营…是惊蛰营的‘蜂巢’!”一个让他骨髓都冻结的念头猛然炸开!传说中狼帅李长天手中那支神出鬼没、专司暗杀与情报的恐怖力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李长天不是重伤垂死了吗?!
极度的恐惧瞬间化为困兽的疯狂!脱脱不花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不再顾及任何方向,挥刀疯狂地劈砍四周的空气和墙壁!木屑、灰尘、蛛网纷飞!
“出来!给我出来!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出来决一死战!”他嘶吼着,试图用声音和疯狂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死亡阴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