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如同浸透了死水的裹尸布,沉沉压在潜龙谷破碎的山脊之上。寒风卷着尚未散尽的焦臭、血腥和冰尘,呜咽着扫过谷口那片狼藉的修罗场。京观的残骸在风中冒着最后一缕青烟,冻结的血冰在阳光无力穿透的阴霾下缓慢融化,混合着泥泞,形成一片片暗红粘稠的泥沼。
李长天枯槁如鬼的身躯蜷缩在泥沼边缘,如同一截被雷火劈焦、又被寒冰冻透的朽木。玄铁兵符依旧被他那只覆盖着残留冰鳞和污血的手死死攥着,深陷在冰冷的泥地里。他呼吸微弱,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出细碎的冰晶和血沫,生命之火在残破的躯壳内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这谷口的寒风吹灭。
谷内幸存的惊蛰营残部,如同惊散的沙丁鱼群,在破碎的营帐和嶙峋的岩石间瑟缩。恐惧并未随着谷口妖魔的消失而散去,反而如同冰冷的毒藤,更深地缠绕着每一颗惊魂未定的心。他们远远望着谷口那片泥沼,望着泥沼中那具蜷缩的、非人非鬼的躯体,望着他手中紧攥的、象征着无上权柄却浸满血腥的玄铁狼符。无人敢靠近,无人敢出声。磐石将军的血令犹在耳边,赵铁柱瞬间化为冰尘的景象烙在眼底,而此刻谷口那位…还是他们的狼帅吗?亦或只是暂时沉睡的寒潭妖魔?
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灰烬和残破的布条。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踉跄的身影,艰难地从谷内深处、寒潭洞方向的阴影中挪了出来。
是陈墨。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官袍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污和暗褐色的血痂。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受了重伤。他的眼神空洞、疲惫,深处却燃烧着一丝近乎疯狂的执拗。他无视了沿途那些如同受惊兔子般躲闪的士兵,无视了这片浸透背叛与死亡的死寂山谷,目光死死锁定在谷口泥沼中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虚浮,在冰冷的泥地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印记。每一步都牵动着重伤的躯体,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眼中,只有那枚被枯槁手指紧攥的玄铁兵符,以及兵符主人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
终于,他走到了李长天身边。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蹲下身。浑浊的泥水浸透了他的衣角。他没有立刻去碰触兵符,也没有去看李长天惨不忍睹的面容。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李长天那只紧攥兵符的手上——覆盖着龟裂冰鳞,青紫的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下狰狞凸起,指甲缝里嵌满了黑红的泥垢和凝固的血块。
陈墨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伸出自己那只还算完好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李长天那只冰冷僵硬的手背之上。
触手一片刺骨的冰寒,混杂着粘腻的血污感。没有回应,只有微不可察的脉搏跳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主公…”陈墨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和焦臭的冰冷空气,仿佛要从中汲取最后的力量。他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坚定,开始用力,试图掰开李长天紧攥兵符的手指。
那枯槁的手指如同铁铸,死死扣着冰冷的狼首。陈墨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滚落。他不敢用全力,怕伤到那具残破的躯体,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加重力道。指骨与冰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流逝。寒风卷起陈墨散乱的鬓发,吹过他布满血丝却执拗异常的眼睛。
“咔嚓…”
一声细微的、如同枯枝折断的轻响。
李长天那只覆盖着冰鳞的拇指,在陈墨拼尽全力的掰动下,极其不自然地向外翻折了!指关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角度!
陈墨的动作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而就在这指骨折断的剧痛刺激下!
李长天那具如同死去的躯体,猛地剧烈痉挛了一下!
深陷的眼窝骤然睁开!
浑浊的眼球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涣散失焦,却在睁开的瞬间,猛地转向陈墨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野兽般的凶戾!仿佛沉眠的毒蛇被踩中了七寸!
“呃…嗬…”一声带着血沫和冰渣的、非人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那只未被控制、依旧覆盖着残鳞的左手,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蝎之尾,带着一股沛然的巨力和刺骨的冰寒,猛地挥向近在咫尺的陈墨面门!
陈墨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重伤在身,根本无从躲避!
千钧一发!
陈墨的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那只覆盖在李长天手背上的手,不再尝试掰开手指,而是猛地向下一压,死死扣住李长天的手腕!同时身体竭尽全力向后仰倒!
“呼!”
裹挟着冰寒劲风的枯槁利爪,擦着陈墨的鼻尖呼啸而过!带起的锐风在他脸上刮出几道细微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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