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泣血!句句剜心!
王老石如遭雷击!佝偻的身体猛地剧震!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兵符,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陈墨那泣血的控诉,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早已麻木的心脏!他看着手中这枚象征着权柄、牺牲和最终堕落的玄铁狼首,看着地上那散发着不祥甜腥的腐果残渣,看着周围那些浑身浴血、眼神茫然的幸存者…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混合着无尽羞惭和绝望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噗通!”
王老石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湿滑的黑土地上!他佝偻的脊背深深弯下,额头死死抵着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兵符!枯瘦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那不是哭,是灵魂被彻底撕裂、碾碎后发出的悲鸣!
他手中的玄铁兵符,“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泥泞中。
营地死寂。只有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血腥和甜腥。所有的杀戮,所有的疯狂,都在陈墨那泣血的控诉和王老石崩溃的跪泣中,彻底凝固。幸存者们茫然地看着跪地悲泣的老石,看着树下如同厉鬼般嘶吼后再次瘫软下去、胸口微弱起伏的陈墨,看着满地狼藉的鲜血和腐果残渣…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悲凉和绝望,如同黑水峪永恒的铅云,沉沉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比饥饿,比墨蛭,比死亡本身…更加沉重。
混乱与杀戮的风暴,被陈墨那泣血的嘶吼和王老石的崩溃跪泣强行按下了暂停键。营地陷入一片死水般的沉寂。血腥和甜腥的恶臭在寒风中凝滞不散,如同凝固的挽歌。
陈墨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撕裂般的痛楚。方才那耗尽生命的嘶吼,如同回光返照,榨干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深陷的眼窝中,那点燃烧的清明迅速黯淡、熄灭,重新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吞噬。他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再次沉入冰冷粘稠的深渊,只剩下胸膛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起伏。
王老石跪在泥泞中,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土地,身体因剧烈的呜咽而不断颤抖。那枚玄铁兵符就掉在他手边,沾满了泥污和未干的血渍,狰狞的狼首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沉重而冰冷的光泽。他佝偻的脊背仿佛被无形的万钧重担彻底压垮,再也无法挺直一丝一毫。悲恸和羞惭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他残存的意志。他守住了兵符,守住了“火种”,却亲手将惊蛰营最后一点人性的脊梁,埋葬在了这片墨色的腐土之下。
幸存的士兵们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呆立在原地。他们看着跪地悲泣的老石,看着树下濒死的副帅,看着满地狼藉的同伴尸体和散发着不祥甜腥的“腐果”残渣。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绝望。连饥饿的灼烧感,似乎都被这巨大的悲凉暂时冻结了。
就在这时。
“呜…哇…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呜咽声,打破了死寂。
是鳞儿。
襁褓中的婴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本该纯净无瑕的眼眸,此刻却蒙着一层淡淡的、如同薄雾般的暗紫色光泽。他小小的眉头紧蹙着,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种不属于婴孩的、冰冷的烦躁。遍布全身的暗紫色毒纹,如同感应到了某种召唤,开始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
更令人心悸的是——
随着毒纹的明灭,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墨骨草苦涩和墨蛭死气的诡异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以鳞儿为中心,再次缓缓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扫过营地!
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燃烧的余烬!
那些在方才混乱中被激发、在幸存者身上隐隐浮现、尚未完全爆发的暗紫色毒纹,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黯淡、收缩!几个因靠近腐果而感觉体内躁动不适的士兵,只觉得那股阴寒的悸动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而更远处,下游那几棵挂满搏动脓包的“瘟树”,在鳞儿毒纹明灭的瞬间,树干上那些巨大的暗紫脓包,搏动的频率骤然减缓!内部翻滚的粘稠液体似乎也平静了许多!连树根周围泥土中隐隐的蠕动感都减弱了!
仿佛这片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黑色森林,在婴孩这微弱的气息下,暂时“安静”了下来。
营地中的幸存者们,再次被这无法理解的一幕所震慑。他们看向树下那个睁着暗紫眼眸、毒纹明灭的婴孩,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复杂。恐惧、敬畏、茫然、以及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病态的依赖…种种情绪交织。
王老石缓缓抬起了头。额头上沾满了冰冷的泥污。他浑浊的眼睛看向鳞儿,看向婴孩眼中那层诡异的暗紫薄雾和身上明灭的毒纹。又看向手边那枚冰冷的玄铁兵符。
火种…生根了…鲁火的声音如同诅咒,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诡异的“安静”,这压制毒纹和瘟树的力量…就是所谓的“生根”吗?用袍泽的血肉和惊蛰营最后的人性浇灌出的“根”?它结出的,会是什么样的“芽”?
王老石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地上那枚沾满污秽的兵符。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沉重得如同山岳。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拄着木棍,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泥泞中站了起来。佝偻的脊背如同被折断的枯竹,再也无法挺直。他不再看跪地悲泣的自己,不再看树下濒死的陈墨,不再看那些茫然麻木的幸存者。
他紧握着那枚冰冷的玄铁兵符,如同握着惊蛰营最后一块沾满血污的墓碑。浑浊的目光,如同穿透了这片墨色的死亡林莽,望向未知的、更加黑暗的前路。
嘶哑、干涩、带着无尽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般冰冷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营地上空:
“…收拾…”
“…埋了…死了的…”
“…看好…那娃…”
“…天亮…”
他顿了顿,布满血丝的眼中最后一丝挣扎熄灭,化为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喂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