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三爷哈哈大笑,转向杨进京,"每月二十斤粮票,吃住在这儿,三年内不准探亲。"
杨进京心头一颤。上辈子他听说戏班子打孩子像打贼,没想到规矩这么严。
可看着儿子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从兜里摸出五块钱塞给李三爷:"孩子淘气,该打就打。"
回程时路过村小学,下课铃声正叮叮当当响着。
杨进京驻足听了会儿,恍惚看见上辈子的杨耀清背着补丁摞补丁的书包走出来,眼里全是厌学的死气。
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天杨进京从榨油厂回来,远远看见自家院门口蹲着个灰扑扑的小身影。
走近了才认出是杨耀清——小家伙瘦了一圈,蓝布褂子沾满尘土,膝盖处磨出两个大洞,露出的皮肤上全是青紫。
"爹!"小孩一抬头,脸上横七竖八全是泪痕,"我、我跑回来了..."
杨进京心头猛跳,却故意板起脸:"李三爷知道不?"
"翻墙出来的..."杨耀清抽抽搭搭地掀起衣襟,后背赫然几道红痕,"天天五更起,唱错词就打...小六子腿都打瘸了..."
堂屋里,王素心正给儿子擦紫药水,棉签每碰一下,小家伙就"嘶"地倒抽冷气。
杨进京蹲在门槛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要不...接回来吧?"王素心小声说,手里沾血的棉签抖得厉害。
杨进京没应声。
他想起上辈子瘫痪时,县豫剧团来村子里慰问演出。
有一个演武生的小演员,在后台被团长打得血里呼啦...可不就是跟杨耀清现在一样——十二三岁的年纪?
"耀清,"杨进京突然开口,"知道为啥打你吗?"
小家伙含着泪摇头。
"因为你嗓子亮,三爷才打你。"杨进京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灭,"他要是不稀罕你,早撵你回来了。"
杨耀清愣住了,挂着泪珠的睫毛忽闪忽闪。
"明儿爹送你回去。"杨进京起身拍拍裤子,"你要实在受不了,只要说一声,坚持不住了,咱们就回家。"
月光爬上窗棂时,杨进京听见西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看见杨耀清正对着镜子比划,嘴里还哼哼着不成调的戏文。
小家伙背上涂着紫药水的伤痕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可眼神却亮得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