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黄河大堤上颠簸前行,车轮卷起的黄沙扑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杨进京望着窗外广袤的滩区,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1998年那场大洪水,就是从这里决的口子。
"杨书记,前面就是刘家洼了。"乡党委书记老马指着远处一片低矮的土房,"全县最穷的村。"
车刚停稳,一群光脚的孩子就围了上来。他们瘦小的身子上套着明显大几号的衣服,眼睛里却闪着好奇的光。
"小朋友,上学了吗?"杨进京蹲下身,轻声问道。
最大的那个男孩摇摇头:"学校在五里外,发大水就过不去了。"
村委会是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墙上还留着去年洪水浸泡的痕迹。村支书刘老根搓着手迎出来,黝黑的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
"杨书记,俺们村......"老汉话没说完,眼眶先红了。
杨进京没进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农户家。第一家是五保户张奶奶,屋里唯一的家具是张用砖头垫脚的木板床。灶台上放着半碗黑乎乎的野菜糊糊,那是老人一天的伙食。
"政府每月给十五块钱......"张奶奶颤巍巍地掏出个破手绢包着的钱,"买盐都不够啊......"
杨进京的手在笔记本上微微发抖。他记得上辈子看过报道,这地方直到2005年才通了扶贫路。
第二家更让人揪心。患有小儿麻痹的刘建军趴在炕上,身下垫着稻草。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卖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结婚时的缝纫机。
"杨书记,"刘建军的老娘突然跪下,"求您给娃找个活路吧!"
杨进京一把扶起老人,转身对秘书说:"记下来,联系县残联,申请轮椅和康复训练。"
走到第三家时,天突然阴了下来。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
"要发水了!"刘老根脸色大变,"快上堤!"
村民们熟练地收拾着简陋的家当,孩子们帮着赶鸡赶鸭。杨进京抄起铁锹,跟着男人们冲向堤坝。浑浊的黄河水已经漫过了警戒线,正凶猛地冲刷着单薄的土堤。
"快!装沙袋!"杨进京第一个跳进泥水里。
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没人知道,那里面还混着泪水。上辈子的记忆如此清晰——就是这段堤坝,三年后会决口,淹没七个村庄。
抢险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处险情被控制住时,杨进京已经成了泥人。他瘫坐在堤坝上,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煤油灯光,突然问:"老马,这堤坝多少年没修了?"
"建国后修过一次......"老马的声音越来越小。
回到乡政府,杨进京连夜召集会议。当乡干部们拿出那些冠冕堂皇的汇报材料时,他直接推到了一边。
"我只问三个问题。"杨进京竖起手指,"第一,滩区群众搬迁方案有吗?第二,防洪预警系统建了吗?第三,特色产业规划在哪里?"
会议室鸦雀无声。老马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都没有?"杨进京猛地拍桌,"那你们天天在忙什么?!"
第二天一早,杨进京带着乡干部步行考察滩区。在一处高岗上,他突然停下脚步:"这里,建个柳编产业园。"
"柳编?"老马一脸茫然。
"对!"杨进京指向河滩上成片的柳林,"利用本地资源,发展手工业。先培训,后生产,县里负责找销路。"
走到一片盐碱地前,杨进京又站住了:"这里种枸杞。"
"能活吗?"农业站长表示怀疑。
"能!"杨进京斩钉截铁,"甘肃那边已经有成功经验,我联系技术员来指导。"
最让人惊讶的是在查看滩区地貌时,杨进京突然指着一片洼地:"这里可以挖塘养鱼,搞立体养殖。"
乡水利员忍不住问:"杨书记,您咋懂这么多?"
"看书学的。"杨进京轻描淡写地带过,其实这些都是上辈子其他地方脱贫的成功经验。
调研最后一站是乡卫生院。所谓的"手术室"就是间刷了白灰的平房,器械锈迹斑斑。药房里最值钱的是一台老式血压计,还缺了根绑带。
"杨书记,"赤脚医生王大勇气红了眼,"上月有个产妇大出血,往县里送,半道就......"
杨进京的笔记本上滴落几滴水渍。他迅速合上本子,转身对老马说:"立即腾出乡政府两间办公室,改造成临时卫生所。钱我来想办法。"
回县里的路上,杨进京一直望着窗外。路过一片坟地时,他突然让停车。
"这是......"
"98年洪水遇难者的合葬墓。"司机小声解释,"还没立碑。"
杨进京独自走到坟前,深深鞠了三个躬。上辈子,这场灾难夺走了83条生命。而这辈子,他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常委会上,杨进京的汇报让所有人震惊。他不仅指出了问题,还拿出了全套解决方案:投资200万加固堤坝;三年内完成滩区搬迁;发展柳编、枸杞、水产三大产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