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医帐里,沈清歌正将最后一帖金疮药塞进木箱。
她的指尖在箱沿敲了又敲,目光总忍不住往帐外飘。
"沈姑娘,喝口参汤吧。"小护士兵阿朱端着碗过来,"萧将军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嗯。"沈清歌接过碗,却没喝。
参汤的甜腻在舌尖蔓延,反而让她更心慌。
她想起昨夜萧煜说的"禁军标记",想起陈长老的失踪,又想起他说"回京要换身份"时的眼神——那是他要动真格时才会有的锐利。
可现在,他在乱山坳里。
那里的石头能砸死人,箭簇上说不定淬了毒......
"沈姑娘!"帐外传来马蹄声,沈清歌猛地站起来,碗摔在地上,"是前线的消息吗?"
来的是个灰衣斥候,脸上沾着血,却笑着抱拳道:"萧将军破了第一道防线,正往核心营地去!
小的替将军送句话——"他压低声音,"让沈姑娘别担心,等收了尾,他要喝你煮的莲子粥。"
沈清歌眼眶一热。
她转身翻出个锦帕,擦了擦斥侯脸上的血:"替我谢过萧将军。"她顿了顿,又塞给他一包药,"这是解毒散,让士兵们每人分些,防着叛军使阴招。"
斥候走后,沈清歌蹲下身捡碎碗。
瓷片割破指尖,她却没察觉,只是望着帐外渐起的尘土,轻声道:"萧煜,你可一定要......"
乱山坳的竹楼越来越近。
萧煜踩着满地断箭,玄铁剑上还滴着叛军的血。
赵将军从谷后绕来,带着二十个士兵,每人肩上都扛着砍断的藤条——那是叛军设陷阱用的。
"将军,竹楼后有口枯井!"一个士兵跑过来,"井边有新土,像是刚埋了东西!"
萧煜皱眉,跟着他走到井边。
枯井深不见底,井沿的土确实松着,还沾着暗红的痕迹。
他蹲下身,指尖抹了抹土,凑到鼻端——是血,不是新血,带点腥甜的锈味。
"下去看看。"他解下腰间的绳索,"我先......"
"将军!"赵将军突然拽住他,"太危险,末将——"
"无妨。"萧煜将绳索系在腰间,"你们在上面拉着。"
他顺着井壁滑下去,黑暗中传来潮湿的霉味。
脚下触到实地时,他摸出火折子擦亮——眼前是道半掩的石门,门楣上刻着模糊的兽纹,门缝里渗出一丝冷风,带着若有若无的呻吟。
萧煜的呼吸顿住。
他伸手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门内是条向下的石阶,石阶尽头有幽蓝的光,像是......
"萧将军!"井上的士兵喊,"下面有动静吗?"
萧煜握紧玄铁剑,目光扫过石阶上的泥印——是皮靴的纹路,不是叛军的麻鞋印。
他回头看了眼井口的光,又望了望石阶下的幽蓝,喉结动了动:"拉我上去。"
等他爬上来时,额角已渗出冷汗。
赵将军递过水壶,他却摆了摆手:"把竹楼围起来,一个活口都别放。"
"是!"
萧煜望着竹楼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枯井。
石门后的幽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光太熟悉了——是影阁地牢里,用来熏迷香的琉璃灯。
"清歌说得对。"他低声道,指节捏得发白,"这潭水,比我们想的深得多。"
他抽出玄铁剑指向竹楼,声音如撞钟:"破营!"
喊杀声中,萧煜走在最前。
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掠过枯井边的新土,掠过石门上的兽纹,最终没入竹楼的阴影里。
而那口枯井的深处,石门后的幽蓝仍在摇曳,像是某种蛰伏的眼睛,正盯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