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凝成了亿万钧重的玄冰渣滓,沉甸甸淤塞在肺腑深处。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吸进了无数带着棱角的冰尘渣子,混着浓烈的铁锈膻腥和一种极其特殊的、带着微弱辛辣感的冰冷蜡油味,刮得早已结痂撕裂的喉管深处阵阵撕裂般的火辣刺痛。空气粘稠如凝固了的劣质兽脂,沉重地糊在口鼻周围。
李十三蜷缩在角落里,背脊死死抵着身后粗砺冰冷的玄石墙壁。黑暗中,破棉袄裹着枯瘦的身躯,胸口那处糊着厚厚药膏的豁口,随着他压抑至极限的、短促如风箱破洞的呼吸微微起伏。每一次细小的起伏都扯动腰腹深处被强行压制的伤毒尖锐作痛,如同无数根生锈的冰针在内脏间反复戳刺、搅动。他不得不将大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左手攥着的一根硬撅撅的物件上——那是从角落里摸到的一段不知是什么野兽的胫骨,早已腐朽枯硬,表层覆盖着滑腻的冰蜡油渍,硌着掌心,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彻底瘫倒在冰冷腥滑的地上。
药铺老药罐子那张满是鼻涕褶子的油脸又在脑中浮现,带着几分故弄玄虚的挤眉弄眼:“……镇子西头老周家磨坊后身儿,顺着碾槽缝儿摸下去,有条早八百辈子就塌了的引水沟子……”当时只当这老东西又是想诓他几个铜钱换劣酒喝,根本没当回事。
谁能想到,这被冰水灌透、污垢填平的废沟烂洞深处,真他妈能抠出个活路口子!这活路还是通往药铺那老东西腌咸菜的破地窖壁缝的!那股子呛死人的酸咸混着阴湿土气,竟成了他破开死局、拖着半条残命滚进玄冰阁深腹之地的唯一生机!
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不远处不知从哪个细小裂隙里渗进来的、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石壁的大致轮廓。四周堆满了破烂,散发着浓烈的陈腐气味——霉烂的木渣子、板结的泥块、还有厚厚的灰尘。更多的,是角落那堆如同被冻硬的呕吐物般的东西——无数灰白色的、干瘪坚硬如同细石子儿的鼠尸!夹杂着啃剩的骨渣、皮毛、还有大块大块早已干裂焦硬、散发着冰冷蜡腥气的灰白“蜡油”疙瘩!那股子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正是死鼠、尸蜡、灰尘沤出来的馊腐恶臭!
李十三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努力将自己缩进凹陷的阴影里,像一截被遗忘的死木。鼻间充盈着这令人窒息的恶臭,反倒成了最好的遮掩。体内气息早已竭尽枯涸,混沌元婴如同沉在冻海深渊的顽石,丹田一片死寂,连带着被封死的鼎炉烙印也沉寂下去。唯独胸口那道巨大伤疤的深处,被污秽血咒腐蚀过的撕裂疼痛仍在持续而清晰地抽痛,如同永不停歇的冰刃在慢慢拉锯。
就在他竭力收束一切感知,尝试运转体内仅存的微弱冰魄气息,想要压住伤口深处那一丝不甘蛰伏、正蠢蠢欲动试图吞噬周遭微弱冰属精气的血咒残毒时——
嗤!
腋下夹着的那根破朽胫骨,由于他重心控制不稳,尾部一块冻硬板结的蜡油“老痂”,猛地蹭到了堆在身侧那厚厚一坨冻硬鼠尸蜡油堆的边缘!
一小块边缘早已干硬、翘起裂口的黑褐色蜡块!
无声无息地!
被他腋下硬骨头这么一带!
噗!
崩开了!
并非崩成碎屑!
而是如同掰裂了一片劣质的陈年硬糖!边缘参差不齐!其下暴露出的!竟不是想象中包裹着更多冻硬鼠尸浆液的粘腻内瓤!
而是一片极其极其微小的!
色泽呈现出一种腐朽干硬的枯黄色!
带着明显的!人!工!揉!捻!痕!迹!的!纤!薄!皮!革!切!面!
这黄褐色的皮革薄片边缘还粘着丝丝缕缕冻结的黑蜡油渍,嵌在厚厚堆积的冻蜡深处,若非凑得极近、若非刚才那一下巧合至极的剐蹭,在这弥漫腥膻蜡气的漆黑里,根本不可能发现!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混合了老羊皮经年油腻与人血腥膻的微弱怪味,瞬间从这崩裂的蜡壳缝隙里弥散出来!与他腋下枯骨蹭碎的蜡油腥气虽相类,却又有细微的不同,如同劣酒中兑入的一滴毒油!
李十三枯槁的手指猛地一僵!攥着的枯骨断口冰棱边缘深深刺入冻僵的皮肉!一股细微的锐痛将他从竭尽全力的枯寂压制中惊醒!呼吸一窒!浑浊的眼珠在浓稠黑暗中艰难地转动,眼角余光死死“钉”在那道细微的蜡壳裂缝上!
心头掠过一丝荒谬的警惕——在玄冰阁腹心之地,死人老鼠堆里,怎会有揉捻过的旧皮?这味道……不是这里该有的东西!
念头刚起,枯瘦的左手已经如同冻僵的鸡爪,忍着剧痛和酸麻,一点点伸向蜡堆!指尖带着试探和强忍的恶心,精准地抠进了那道细微的裂隙边缘!粗糙的指腹被冻硬的蜡壳边缘刮得生疼!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撕开一层浸了油的厚纸板的撕裂声。
一小块包裹着更多干硬冻蜡的、巴掌大小的枯黄色皮革残片,被他硬生生从蜡块堆里撕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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