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看着他沉静的眉眼,心头不觉一跳。
陆停舟的语气太过冷静,眼中的讥诮却冷冽如刀。
她顺着他的话头想了想,脑海中蓦地冒出一种可能。
“……六盘村?”
秋风岭与六盘村相通,如果岭上常出怪事,村里的人不可能不知晓。
她听陆停舟说过,当年那桩惨案发生以后,朝廷为了不让村庄荒废,陆陆续续迁来不少流民在村里安家落户。
但陆停舟却从未听说附近的山上有古怪,这说明什么?
说明村民们故意瞒着他。
他是大理寺少卿,又与六盘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倘若他知道山中有异,说不得会上山查探。
村民们为何隐而不提,自然是因为,他们和秋风岭的人是一伙的。
池依依想到这里,不禁遍体生寒。
好大的手笔,好精细的布置。
谁能想到,整个村子都是贼人。
她不安地望着陆停舟,只见他点点头,眼底笼上一层阴霾。
“是啊,那些人就以村民的身份,一直生活在这儿。”他自嘲地笑着,“可笑我这些年竟然一无所知。”
“谁能想得到呢?”池依依道,“那是朝廷迁来的村民,谁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再说你又不是天天住在村里,别说是你,这都过了好几年,附近的村子总要和他们打交道,不也照样没人发现什么。”
陆停舟摇了摇头:“不用安慰我,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池依依道,“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他们才是正经。”
陆停舟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道:“我还以为,你会再安慰我几句。”
池依依颇觉奇怪地看他一眼:“事情没解决,光安慰有什么用。”
陆停舟默然一瞬,慢慢笑了下:“你说得对。”
池依依见他神情不似刚才沉郁,略微放了心,又问:“你还没说,秋风岭上那些人是干嘛的?”
“干大事。”陆停舟道。
池依依偏头,疑惑地看着他。
她当然能猜到是干大事,可到底是什么?
陆停舟嘴角一弯,往前凑了凑,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池依依瞪大眼:“这可是死罪!”
陆停舟冷冷一笑:“只要利益够大,死罪也不怕。”
池依依朝窗外望了眼,眼中映出那座连绵起伏的高山:“接下来怎么办?调威远军?”
陆停舟道:“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不能在这儿干等,更不能光指望姚天师的迷阵。”
池依依欣然赞成:“我也这么认为。”
陆停舟笑笑:“所以,我打算去六盘村。”
池依依与他对视。
“你想去他们大本营,把人拖住?”
见她一眼看穿自己的打算,陆停舟笑意更深:“对。”
“就咱们这几个?”池依依蹙眉。
不是她胆小,而是陆停舟只带了两人下山,至少要派一人去威远军传讯,算上她身边的人手,总共只有六人能用。
她和玉珠不算在内,她俩不会武功,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再加一个略通拳脚的陆停舟,能与贼匪交锋的人手勉强算六个半。
就这丁点儿人,她不确信他们能全身而退。
“不是‘咱们’。”陆停舟加重语气,“你和玉珠带人留下,我和曹方他们去。”
池依依立时反应过来:“难怪你刚才提到曹都头,你想拉他造势?”
虽然永乐县只来了十几个捕快,但永乐县与青阳县相去不远,倘若这些捕快在六盘村有个好歹,必会惊动永乐县县令。
只要山中情形不明,六盘村的贼人便有再大胆子,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横生事非。
不过池依依并不赞同陆停舟的安排。
“你身边不能没有自己人,”池依依道,“你把剩下的禁军都带去,还有我。”
“你不行。”陆停舟一口否决。
“我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帮不上忙,但你想过没有,你我这趟出京不是秘密,万一消息已经传到六盘村,你回乡不带上我,岂不惹人生疑?”池依依道,“我也不想冒险,但没办法,谁叫你我是夫妻呢。”
她把“夫妻”二字说得理所当然,陆停舟看她一眼,失笑。
“这么说,你非去不可了?”
“队伍里有个柔弱女子,总能让人少些戒备。”池依依道。
陆停舟的笑容顿了顿:“柔弱女子?你?”
池依依两眼忽闪忽闪,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
陆停舟笑出声,伸指在她额头点了下:“傻瓜。”
池依依本想反驳,话到嘴边,撞见他深邃的眼神,不自觉地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依你看,曹方可靠吗?”
“他若有问题,你早就提醒我了。”陆停舟道,“何况他若心里有鬼,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
池依依不解:“他怎么了?”
陆停舟与曹方才只打了一个照面,怎么像是对那位曹都头有很大意见?
陆停舟道:“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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