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为谁而雨水。
余幼嘉退出小院之时,穹顶仍然晴日正好。
只是她仍拢了拢衣袖,觉得今日冷的惊人。
这股诡谲的寒意一直萦绕,难以驱散。
余幼嘉便也只能顶着这股寒意,截留一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斟茶侍女,换上对方的衣裳,带着茶盏,往吴管家说的东侧院而去。
有了侍女的指路,自然并不难寻道路。
可难寻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东侧院。
院子背光,余幼嘉端着茶水,站在院外的廊下,看不清内里,却能清晰听到对话声。
先是段主簿的声音道:
“......老爷,我思量过,那群死伤惨重的流民肯定是用不了了,若想在陛下生辰前赶出生庙,应该是只能用城中百姓。”
“咱们不妨派兵过去,将剩下的流民与能干活的百姓们都抓起来,若有不从者,悬尸在城墙上以作震慑......”
“那群刁民,生来就该是老爷您的钱袋!如今让他们为老爷和陛下干些实事儿,也算是他们的福气!”
这声马屁像是拍到了心尖上。
于是,便有一道声音答道:
“这样的小事,你看着办就行......吴大,将这尸体拖下去,看着有些晦气。”
县令发话。
这回,院内的动静就更纷杂了一些。
吴管家招呼来人收拾残局,段主簿则是对着自己带来的人交代政令。
成串的脚步声朝着院门口而来,余幼嘉稍稍退身垂首贴墙避让,先去报信的小吏便先一步跨门而出,扬长而去。
而后,方是扛着尸体出来的三个下人。
两人在前,扯着草草裹就尸体的草席左右两端,另一人则跟在后头抬脚。
也不知是他们力气小,还是因为见多了这种场面,并不尽心对待尸体。
余幼嘉分明垂着眼,却能清楚的看到有一只纤细,僵硬,遍布鞭痕血迹的手,无力垂落草席边。
那鞭痕,余幼嘉很熟悉。
她刚刚在从满身血污的吕氏身上见过。
于是,鬼使神差,余幼嘉抬头看了一眼。
草席上的女子约摸十三四岁上下,浑身赤/裸,身上遍布各种伤痕,胸前两点已经被人用刀切除,徒留两块一马平川,仍在淌血的伤口。
【春花姐姐很漂亮的,只是比恩公矮一些,鼻尖和唇边各有一颗痣......】
恍惚间,余幼嘉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这么一句。
蒋春花,确实很漂亮。
只是,余幼嘉没有想到第一眼见到她,会是这样的场面。
而蒋春花自己,似乎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个结果。
那双本应芳华正盛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勾着穹顶,几乎目眦欲裂。
余幼嘉张了张口,有心想要唤她一声。
可,可她走的太早,那三个下人走的也快。
她只看到了她一眼,便彻底擦身而过,没了机会。
余幼嘉靠着墙角,目送对方离开,额角微微抽搐一瞬,后知后觉自己的头有些痛。
偏偏,偏偏,院内的声音还没停。
段主簿笑着恭维道:
“老爷昨晚真是好兴致,威风可不减当年!”
回应他的是一声哼声,县令答道:
“别提了。”
“本来好好伺候我,也不至于被活活打死,谁想到昨晚另一个贱人非要掺和进来,我收拾完那个大贱人,再来收拾这小贱人,便手下就没了轻重......”
“不然也还能被我多玩弄几日。”
许是因为这回的县令,说的言语多。
余幼嘉也是此时方才听清,这人的声音,并不尖细,也并不气盛,甚至没有段主簿那样的中气十足。
普通,很普通,甚至很平缓,很宽厚。
但,说出的言语,却又那么令人胆寒。
段主簿便继续恭维道: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娘皮,哪值得老爷挂念,我去再寻个年轻懂事的小娘子来。”
那平缓的声音便道:
“好,那你去寻......算了,倒也不必是小娘子,我记得你先前提过小童的滋味也不错,若有你说过的小童,也将他过来。”
段主簿稍稍顿了一下,便笑道:
“那是先前同几个旧友在客栈叙旧时,客栈掌柜送的,当时玩的过火了些,那小童应当是死了......”
“不过老爷既开口,属下自当尽力去找。”
旋即,便是混杂在一处的几声心照不宣的笑。
那无一处出挑的平缓声音笑够了,便又吩咐道:
“对了,吴大。”
“今日拖出去的那个小贱人,昨夜一直说什么珍什么坊的掌柜杀了人,杀人得偿命,什么嘉...嘉实坊挺好,想来那应当是她的娘家。”
“你去将那掌柜抓了打死,再去给她娘家送点儿钱,也不算是白跟我一场。”
“你老爷我就爱这一口,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能用银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是事儿。”
吴大似是疑惑的顿了几息,但也没有多嘴,笑着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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