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霖的血浸透了言兮的袖口,鎏金色在霜袍上晕开,像雪地里燃起的火。凌渊的断角还攥在他掌心,龙鳞的碎屑混着血沫从指缝间漏下,被风一卷,竟在雪地上灼出点点金痕。
"松手……"寒霖的喘息带着冰渣碎裂的声响,"龙筋离体超过三刻……咳咳……你会……"
"会怎样?变成和你一样的棺材板?"凌渊单膝跪地,龙尾焦黑的部分还在冒着青烟。他扯开被血黏在胸口的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裂痕——那里本该嵌着护心鳞,此刻却空荡荡地涌着鎏金色的血,"三百年前你抽我逆鳞时说,这是聘礼……"染血的手掌突然扣住寒霖咽喉,"现在老子告诉你,这聘礼,老子要收利息!"
言兮的白发突然绞住两人手腕。她赤足踏过满地碎棋,足底触及的雪地瞬间化作焦土:"要死要活等出了往生河再说!"鎏金血自眉心黑莲涌出,在三人周围凝成火圈,"绯夭的残魂还在棋眼里,你们听——"
梅林深处传来玉箫碎裂的脆响。寒霖瞳孔骤缩,染血的指尖猛地抓住言兮脚踝:"别过去!那是……"
晚了。
最后一枚嵌在"天元"位的逆鳞突然炸开,绯夭的赤瞳自鳞片裂缝中浮出,九尾虚影裹着焚天烈焰:"好个情深义重!龙筋为弦,霜魄为引,连千机棋局都困不住你们——"狐尾扫过之处,焦土裂开深渊,九百具冰棺从地底升起,"那便看看,这赤火炼狱炼不炼得化你们的痴心!"
凌渊的龙爪捏碎扑来的火团,掌心瞬间焦黑见骨:"炼你娘的痴心!"他拽过言兮推向身后,逆鳞灰凝成的结界却被烈焰熔穿,"带着棺材板走!老子拆了这破炼狱再……"
"走不了。"寒霖的霜剑刺入地面,剑锋上凝结的冰霜转瞬汽化,"往生河的命脉嵌在棋局里……"他染血的右眼突然淌下血泪,左眼鎏金纹寸寸龟裂,"除非有人重炼金身,镇住河眼。"
绯夭的尖笑震落梅枝积雪:"听见了吗小丫头?你的好师兄要拿你祭河呢!"狐尾卷起一具冰棺砸向言兮,"就像三百年前,他把你钉在……"
鎏金血凝成的箭矢贯穿冰棺。言兮踏着火浪向前,足底每落一步,焦土便绽开一朵黑莲:"三百年前他替我承天劫,今日我还他一道因果——"莲瓣突然暴长缠住九尾,"只是这炼狱的火,还欠些薪柴!"
烈焰吞没视野的刹那,寒霖的霜气突然裹住她双足:"赤脚踏火……你可知炼金身要受什么罪?!"他染血的手掌按在她后心,三百根银针自虚空浮现,"剜骨削肉,抽魂换脉……比当年你杀我时痛千倍……"
"痛?"言兮反手拽住他手腕按向自己心口,黑莲瓣割开两人掌心,"师兄剜眼刻咒时不痛?凌渊断角剜鳞时不痛?"鎏金血与霜魄交融的刹那,烈焰中浮现出三百具冰棺——每具棺中都封着她轮回时碎裂的情丝,丝线另一端全系在寒霖支离破碎的魂魄上。
凌渊的龙吟突然撕开裂焰。他徒手扯断缠住言兮脚踝的狐尾,逆鳞灰混着血沫溅在冰棺上:"要炼就炼!老子最恨磨叽!"龙爪突然刺入自己咽喉,拽出半截跳动的龙筋,"鎏金血,霜魄,龙魂——够不够凑一炉好火?!"
寒霖的霜剑骤然调转,剑锋劈向龙筋:"你疯了?!抽魂炼器是天罚——"
"天罚算个屁!"凌渊的龙尾卷住剑锋,鎏金血顺着鳞片缝隙喷涌,"三百年前你替她承劫时说'以命换命'……"他突然咧开染血的嘴角,"现在轮到老子了!"
烈焰吞没三人的刹那,往生河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言兮赤足踏过熔岩,足底血肉焦糊的声响混着黑莲绽开的清音,竟谱成一首诡异的镇魂曲。寒霖的银针追着她每一步,将试图缠上来的狐尾钉死在火中:"左三寸……咳咳……离火位要避……"
"省点力气吧棺材板!"凌渊的逆鳞灰凝成战甲覆住言兮后背,"没看见她在用你的霜魄镇痛吗!"
绯夭的残魂在火中扭曲成赤色巨龙:"没用的……啊!"龙角突然被鎏金血凝成的锁链绞住,"你们怎敢用我的魂火……"
"怎敢?"言兮的白发绞住龙喉,足下黑莲绽至极盛,"你怕是忘了——"她突然拽过寒霖的手按在龙鳞上,"三百年前抽你魂髓铸剑的,正是被你嘲笑的痴情人!"
炼狱火骤然转金。寒霖的霜魄在烈焰中重凝,破碎的右眼被鎏金血填满:"师妹……"他染血的手指抚过她焦黑见骨的赤足,"金身将成时,最痛……"
"痛不过当年雪庐夜。"她忽然咬住他淌血的指尖,鎏金纹自唇齿间蔓延全身,"你教我心如铁石方能执剑……"黑莲瓣片片剥落,露出内里琉璃般的金身,"却没教我……铁石心肠怎么捧得住两缕残魂!"
凌渊的龙筋突然绷直。他残破的龙魂在火中大笑:"捧不住就吃了!老子当年聘礼下得太轻,合该补你一顿饱餐!"
最后一缕狐尾化作青烟时,往生河畔的雪突然停了。寒霖的霜剑插在焦土中央,剑穗上缠着褪色的婚书碎片。言兮的金身布满细碎裂痕,足下每步仍会绽开黑莲,只是莲心多了两点鎏金——一为龙目,一为霜瞳。
"利息收完了?"凌渊拎着酒坛跌坐在梅树下,断角处还在渗血,"收完了就还老子龙筋!"
寒霖的指尖凝出冰盏,盏中雪水映着星河:"拿什么还?"他忽然将冰盏按在言兮掌心,"拿往生河主三千年的寿数,够不够抵?"
梅枝上的新雪簌簌落下,盖住炼狱余烬。暗处最后一粒火星闪了闪,隐约凝成狐耳形状,随着夜风消散在往生河新生的涟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