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内弥漫着腐锈与龙涎香混杂的气味,凌渊的断角抵在棺壁上,鎏金血顺着龙纹缝隙渗入棺底。言兮的雪发缠住燕翎主帅手中的婚书,发梢触及"白首不离"四字时,忽然燃起幽蓝的火焰,将泛黄的纸页烧出个漆黑的窟窿。
"这字……"凌渊的獠牙咬碎棺中散落的箭镞,"是老子当年用逆鳞灰混着燕翎血写的!"
棺外传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一柄素白纸伞穿透青铜棺盖,伞面绘着的往生蝶扑簌簌落在言兮肩头。撑伞的少女赤足踏着冥河水波,腕间银铃与言兮的共振:"河主走错路了。"她伞尖轻点水面,涟漪中浮出万千魂魄,"这里是阴阳界,活人该走青石桥。"
言兮的雪发绞碎三只扑来的往生蝶,巫蛊丝刺入伞骨缝隙:"孟婆的'引魂伞'怎会在你手里?"她扯出一缕霜魄银丝,银丝末端竟系着寒霖残破的衣角,"师兄连奈何桥都拆了?"
少女忽然旋伞。伞面朱砂符咒映亮她眉心的青莲印记:"奴家孟七,孟婆第七代血裔。"她足尖点过一具浮尸,尸身心口插着的正是凌渊当年丢弃的断戟,"寒霖仙君以三千阴兵为聘,请我祖母重开阴阳道——"纸伞突然倒转,伞骨间坠下串滴血的人牙,"条件是取二位的三更魂。"
凌渊的逆鳞灰凝成战戟劈向纸伞,却被冥河水雾蚀得坑洼:"装神弄鬼!"他龙尾扫起惊涛,水花中却浮出个戴斗笠的老艄公,"摆渡的!送这丫头去喂忘川鱼!"
艄公的竹篙突然裂开,露出内藏的招魂幡:"龙君还欠老朽三十年前那趟船资。"幡面缠着的红绸写着凌渊的婚誓,绸角浸满黑血,"当年你说'以龙筋为缆,渡天地同寿'——"腐绿的指甲划过言兮雪发,"今日便用这丫头的魂魄抵债吧!"
冥河突然沸腾。孟七的纸伞化作白骨舟,船头悬挂的青铜铃刻满言兮每一世的死状。凌渊暴怒地扯断三根船钉,却发现钉尾缠着自己的逆鳞灰:"寒霖这疯子!连老子醉酒丢的鳞片都捡?"
"何止鳞片。"孟七掀开船板,暗格里蜷缩着个生有龙角的男童,"仙君用你当年遗在北疆的龙血,养出了这条小烛阴。"男童突然睁眼,竖瞳中映出寒霖刻阵的画面,"他说……当纸伞撑开阴阳界时……"
言兮的雪发突然缠住男童脖颈。巫蛊丝刺入他眉心时,冥河对岸传来熟悉的箫声——三百根霜魄银丝自雾中穿出,银丝尽头缠着寒霖残破的虚影:"师妹总说我痴……"他染血的指尖抚过虚空中的往生契,"却不知最痴的是这局天地棋……"
孟七的纸伞骤然碎裂。伞骨折断处迸出千万道魂魄,凝聚成谢无赦的鬼将之躯:"寒霖!你答应本将的重生呢?"他手中哭丧棒劈开冥河,露出河底森森白骨,"说好用他二人的魂补我三千阴兵——"
"谢将军稍安。"寒霖虚影忽然握住言兮的雪发,霜气顺着发丝冻结冥河,"待我取回师妹的巫蛊心……"他残破的左眼淌出金血,"自会补全你的生死簿。"
凌渊的逆鳞灰突然凝成喜轿。他獠牙咬破舌尖,鎏金血染红轿帘:"要心是吧?"轿中三百世记忆碎片如刀剑齐鸣,"老子把三百颗心都给你!"
冥河在此刻倒卷。孟七的银铃炸成齑粉,她赤足踩碎艄公的头颅,从颅骨中掏出生锈的船钥:"阴阳道,黄泉路,纸伞开处万骨枯——"钥匙插入自己心口时,整条冥河化作血色漩涡,"寒霖!你答应给我祖母的往生契呢?"
言兮的雪发绞住漩涡中心。发梢垂落的冰珠里映出少年寒霖跪在孟婆前的画面——他剜出右眼递上:"换孟家七代守阴阳界,直到……"冰珠突然炸裂,往生蝶的磷粉迷了凌渊的竖瞳。
"直到青丝成雪日!"谢无赦的哭丧棒劈向言兮后心,"你这巫蛊女早该死在第一世!"
凌渊的龙尾卷起血色惊涛。逆鳞灰混着巫蛊丝凝成锁链:"老子的人,轮不到你……"锁链突然被冥河腐蚀断裂,他踉跄着跌入漩涡,瞥见河底沉着的半块青铜虎符——正是三百年前他赠予燕翎主帅的兵信。
"凌渊!"言兮的雪发突然暴涨缠住他手腕,"那虎符里……"
"封着老子的半缕命魂!"他徒手捏碎虎符,符中窜出的鎏金火焰照亮整条冥河,"寒霖!你连老子送兄弟的葬品都偷?"
寒霖的虚影在火中重聚。他霜剑挑着段冰封的情丝:"当年你我在北疆埋酒时……"剑尖突然刺穿孟七的心脏,"你说要与我共饮这坛'痴心酿'……"
冥河突然静止。孟七的尸身化作纸伞飘落,伞面朱砂写着言兮的命格。谢无赦的鬼躯在伞影下寸寸龟裂:"寒霖——你骗我!!"
"是谢将军不懂棋局。"寒霖的霜气裹住言兮的雪发,"阴阳界不过是个棋盘……"他残破的右眼映出凌渊暴怒的竖瞳,"真正的杀招……"
言兮的巫蛊心突然剧痛。她低头看见雪发缠着的纸伞正化作灰烬,灰烬中浮出张泛黄的婚书——"白首不离"四字被冥河水浸透,竟渐渐显出背面的小字:
**阴阳界开日,青丝覆雪时,以汝魂为祭,换天地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