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壁轰然坍塌的刹那,咸涩的海风裹着血腥味灌入密室。凌渊的龙尾卷住言兮破顶而出,入目却是遮天蔽日的玄色海浪——本该在极北之地的无妄海,此刻竟悬在南疆上空。浪涛间浮沉着万千白骨,每具骸骨心口都插着刻霜纹的银针,随潮涌撞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是堕仙潮……"青芜的骨鞭缠住半截冰柱,望着海面升起的青铜巨门变了脸色,"传说无妄海底镇着上古堕仙,这门上的图腾分明是寒霖仙君的手笔!"
言兮的雪发绞碎袭来的浪头,发梢却沾上黏稠的黑液。凌渊的逆鳞灼穿海雾,鎏金竖瞳映出门扉裂缝中伸出的苍白手臂——那腕上戴着的银铃,竟与言兮的一模一样。
"阿姊当心!"
少年清喝自浪尖传来,浑身湿透的寒珏踏着浮尸跃近。他龙角断了一截,手中桃木簪挑着个琉璃瓶,瓶中游动的赤色小蛇突然口吐人言:"仙君在海底养了三百年的堕仙尸,就为今日这场潮涌!"
巨门轰然洞开,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银针。针雨在浪尖凝成寒霖执剑的虚影,青年仙君的白衣浸透血污,剑锋却温柔地挑开言兮颈间湿发:"这潮水要吞够九十九个仙魂才肯退,师妹说……用谁的魂魄喂它好?"
凌渊的弑神枪刺穿虚影,爆开的银针却化作锁链缠住他龙尾。海面突然浮起九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燃着言兮的残影——轮回第九世自戕时的场景正在灯焰中重演。
"是往生灯!"紫衣女子自浪中现身,手中罗盘指针疯转,"仙君用你的轮回片段做引,把堕仙潮困在此地二十年!"
言兮的银铃触到灯盏,记忆如毒刺扎入灵台——三百年前无妄海眼,寒霖跪在礁石上剜骨为钉,将她的残魂封入海底时,青年脊背钉着的正是九根刻满堕仙咒的银针。浪头打湿他染血的睫毛,叹息散在风里:"总要有人镇着这些孽障……"
堕仙潮突然暴动,骸骨堆里爬出个戴青铜傩面的女人。她指尖缠绕的银针与寒霖所用同源,裙摆掀开时露出森森腿骨上刻着的字——"药人十九"。
"好师妹,这具身子可还认得?"女人掀开傩面,露出栖梧腐烂的脸,"当年寒霖剖我心肺镇海眼时,用的就是给你调香的银针呢。"
凌渊的龙焰烧穿她胸膛,爆开的却不是血肉,而是千百根淬毒的银针。青芜挥鞭卷开针雨,骨鞭却被腐蚀出焦痕:"这些堕仙被炼成毒针傀儡了!"
寒珏突然将琉璃瓶掷向巨门,赤蛇撞上门扉的刹那,海底传来寒霖的龙吟。浪涛凝成青年仙君的虚影,他心口插着的正是药夫子那根封神针,指尖却稳稳捏着枚带血的逆鳞:"时辰到了……"
无妄海开始倒灌,滔天巨浪中升起三百青铜棺。棺盖齐开的瞬间,言兮的银铃骤然炸响——每具棺椁里都封着她的一缕残魂,而寒霖的真身正躺在中央冰棺中,三千银发被血浸成绯色,脚踝拴着的锁链上挂满往生灯。
"他竟分了自己的魂魄养你的残魂!"紫衣女子咳着血沫大笑,"怪不得堕仙潮提前涌动,这些棺椁在吸食仙君的命格!"
戴傩面的堕仙突然集体吟唱,音浪震碎三具青铜棺。逸散的残魂化作言兮模样扑向海眼,却被凌渊的逆鳞拦住。寒霖的虚影愈发透明,指尖却引着堕仙潮撞向自己真身:"当年借无妄海养魂,如今该还债了……"
"师兄不可!"
言兮的雪发绞住冰棺,金血渗入寒霖心口的银针。海底突然亮起星图,璇玑的断剑自虚空刺出,剑身映出寒霖最后的布局——青年正将堕仙咒反刻在自己仙骨上,每刻一道,海面便多具青铜棺。
"仙君算准你会以血破阵。"璇玑的残魂附在剑上,"这三百棺椁既是养魂器,也是灭堕仙的杀阵……"
堕仙潮撞上冰棺的刹那,寒霖真身突然睁眼。他染血的指尖点在言兮眉心,霜纹自金纹蔓延:"无妄海下镇着你的巫蛊心,今日取出,往后……"咳出的血珠凝成钥匙形状,"让凌渊护你……"
海浪化作利刃劈开言兮胸膛,取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枚跳动的琥珀。被困其中的巫蛊心每搏动一次,便有堕仙哀嚎着化为黑水。寒珏的龙角突然爆裂,少年在金光中嘶吼:"阿姊,这是哥哥的护心鳞!"
凌渊的逆鳞与琥珀共鸣,无妄海开始崩塌。寒霖真身在霜纹中消散,最后一丝残魂缠住言兮的银铃:"潮水退时……去桃林温壶酒……"
青铜巨门轰然闭合,海眼处升起赤色月轮。堕仙的残骸凝成桥梁,桥上站着个撑红伞的少女,伞骨上悬着的银铃叮咚作响:"河主可知,寒霖仙君每夜都在桥头刻你的名字?"她掀开伞面,露出与药夫子七分相似的面容,"刻了整整三百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