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岭的寒风裹着碎雪扑在石碑上,言兮指尖抚过玉簪尾端模糊的"言"字,簪身突然迸出一道冰裂纹。阿澈在她怀中不安地扭动,婴孩赤足上的金鳞纹渗出细密血珠,坠地时竟在雪面灼出焦黑的巫族图腾。
"河主小心!"
梅枝簌簌断裂声中,绯衣女子踏着残梅掠来。她腰间缀着的九枚青铜铃铛刻满逆阴阳卦象,发间斜插的梅枝却是焦枯的——枝头三朵白梅早已化作干瘪的骷髅模样,"这簪子碰不得,里头养着诛神阵的阵眼!"
凌渊的龙尾扫开扑簌簌坠落的冰碴,逆鳞映出女子腕间若隐若现的霜纹:"梅七娘?寒霖竟没将你炼成守墓傀儡?"
"仙君舍不得呢。"梅七娘枯指抚过自己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勒痕,那里蠕动着碧色蛊虫,"他说等我守满三百年梅冢,就还我自由。"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跳动的玉石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阵诀,"比如这诛神阵的残卷,就缝在我的肋骨间。"
阿澈突然伸手抓向玉石,补天珠的青光与玉髓共鸣。梅林深处传来地裂之声,九尊青铜鼎破雪而出,每尊鼎身都嵌着枚带血的桃符。梅七娘腕间铃铛无风自动,震碎的冰晶中浮现寒霖执笔绘阵的画面——青年正将言兮的巫蛊血滴入鼎中,每落一滴,发间便多缕银丝。
"当年仙君剜我心头肉刻阵纹时,说的可是'待残卷现世,你便是阵灵'。"梅七娘笑着咳出半截蛊虫,"如今看来,阵灵该换人了。"她枯爪突然刺向阿澈眉心,却被凌渊的逆鳞绞碎腕骨。
言兮的雪发绞住三尊青铜鼎,鼎口喷出的却不是烟,而是三百道裹着霜纹的残魂。每道魂魄眉心都点着朱砂痣,与阿澈的一模一样。"师兄连亲子的魂魄都拿来养阵?"她指尖金血抹过鼎身,寒霖的笔迹突然浮出:"诛神非诛神,护卿魂。"
地动愈烈,梅林中央裂开漆黑甬道。梅七娘残破的身躯突然暴涨,腐烂的皮肉间钻出青铜锁链:"仙君在地宫最深处留了份大礼,河主可敢接?"锁链缠住阿澈襁褓的刹那,补天珠突然离体悬空,珠光照亮甬道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竟是言兮每一世陨落时,寒霖跪地刻下的"悔"字。
凌渊的龙爪捏碎两条锁链,逆鳞血溅在青铜鼎上。鼎身霜纹游动如活物,凝成寒霖剜心取血的虚影:"诛神阵需至亲魂魄为引……"青年残魂的指尖穿透言兮胸口,"但我舍不得。"
"虚伪!"梅七娘暴喝一声,剩余六尊青铜鼎齐齐炸裂。爆开的残魂凝成诛神阵图,阵眼处赫然摆着寒霖的冰棺。棺盖移开半寸,青年真身的心口插着柄桃木剑——正是言兮轮回第七世自戕时用的那柄。
阿澈突然挣开襁褓,赤足踏过阵图。婴孩掌心金血触及桃木剑的刹那,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九条生着倒刺的青铜蟒破壁而出,蟒首顶着巫族长老的面皮:"寒霖小儿!你以为将诛神阵刻在亲子血脉中,我等就破不得了?"
言兮的霜剑劈开蟒身,腥臭的黏液里却浮出卷泛黄帛书——正是诛神阵残卷缺失的那页。寒霖的笔迹被血渍晕开,唯有一行小字清晰如新:"阵启之时,以吾骨为匙,护言兮万世无忧。"
梅七娘突然癫笑,残躯化作万千蛊虫扑向冰棺。凌渊的逆鳞离体成盾,却被蛊虫啃噬出细密孔洞:"仙君早将阵眼炼入小公子灵台,你们逃不掉的!"
阿澈的啼哭陡然凄厉,补天珠裂痕中迸出青光。寒霖真身忽然睁眼,桃木剑柄的霜纹缠住言兮手腕:"往前走……"青年唇角渗出的黑血凝成冰晶,"阵中有路……"
地宫穹顶轰然塌陷,三百道残魂汇聚成桥。桥尽头的水晶匣中,诛神阵全卷正在缓缓展开——帛书边缘密密麻麻缝着寒霖的发丝,每根发丝都系着枚褪色的同心结。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阵眼……"梅七娘在青光中灰飞烟灭,最后的诅咒混着青铜蟒的嘶吼,"寒霖!你连自己的痴念都炼成了阵!"
言兮踏过寒霖骸骨铺就的桥面时,阿澈忽然伸手抓向虚空。婴孩扯碎的阵图残页中,掉出枚染血的玉玲珑——机关转动的刹那,地宫四壁浮现三百幅星象图,每幅图旁都刻着句"宁负苍生不负卿"。
凌渊的龙尾卷起最后一道残魂,逆鳞血浸透的帛书上突然浮出新字:
**"诛神阵下葬的从不是神明,是为夫不敢言说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