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风沙吞没最后一缕星芒时,阿澈怀中的血色琥珀忽然发烫。他跪坐在滚烫的砂砾间,看着寒霖的冰手在烈日下融化,指节间滑落的冰水渗入沙地,竟生出几簇暗红的荆棘。远处残破的祭坛废墟中,那只碧眼小蛇盘踞在骨笛上,蛇尾金环的寒霖二字泛着诡光。
"沙海埋骨,倒省了立碑的功夫。"
清冷的女声自灼热气浪中传来。阿澈抬头,见一袭素白衣裙的女子立于沙丘之上,腕间银铃缀着雁羽,发梢系着的红绳与言兮旧物如出一辙。她足尖轻点流沙,转瞬已至眼前,腰间玉箫点向血色琥珀:"寒公子,这邪尊魂火若再不镇压,日落前便会引动二次星陨。"
阿澈的白虹剑横挡在二人之间,剑穗冰魄珏却突然自鸣。女子轻笑一声,玉箫挑起他颈间情丝:"青藤族的情丝、万蛇窟的银针、北荒巫血……"她指尖抚过琥珀表面,"你爹倒是把诸天至毒都炼在你身上了。"
沙地突然塌陷,碧眼小蛇尖叫着窜入女子袖中。阿澈的霜纹鹤振翅欲飞,却被玉箫音波震落在地:"这鹤儿沾了邪尊血气,飞不出北荒的。"女子忽然扯下袖口,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狼头刺青,"我乃南疆雁门掌灯使白翎,受人之托,来取你一滴心头血。"
"雁门?"阿澈咳出黑血,星纹在锁骨处明灭,"与三年前被屠的言氏有何干系?"
白翎的玉箫突然刺入他肩井穴,音波震碎砂砾下蛰伏的血藤:"言氏祖祠的镇魂灯,燃的可是雁门嫡系的血。"她指尖蘸取阿澈心口渗出的金血,在沙面勾出星图,"你娘亲言兮,本该是我雁门这一代的掌灯人。"
星图成型的刹那,血色琥珀突然浮空。邪尊魂火凝成婴孩虚影,指着南方嘶吼:"娘……娘……"白翎脸色骤变,玉箫劈碎虚影:"闭嘴!你这孽障也配唤她!"
狂风忽起,沙暴中传来孤雁哀鸣。阿澈的神目刺痛,望见百里外有青衫客策马而来,马鞍旁悬着的铁笼里关着只断翅灰雁。那雁喙衔着半片染血的衣角,花纹正是言氏族徽。
"雁门探子来得倒快。"白翎的玉箫化作长剑,剑气扫向青衫客,"南疆的老家伙们,连只病雁都不放过?"
青衫客扬鞭击碎剑气,铁笼坠地碎裂。灰雁扑腾着断翅撞向阿澈,吐出血衣残片后气绝而亡。残片上绣着半阙词,字迹娟秀中带煞:
**"孤雁南飞处,犹有未归人。"**
"言兮夫人被困在南疆焚星谷。"青衫客摘下面具,露出被星火烧毁的半张脸,"这雁是她三年前所救,今日拼死衔出血书——"他忽然七窍流血,"少宗主……莫信雁门……他们要用你炼……"
话音未落,白翎的剑锋已贯穿他咽喉。阿澈的白虹剑却比她更快,剑气削断她一缕青丝:"你们把我娘亲怎么了?"
"不过请她镇守星陨之地。"白翎染血的指尖抚过玉箫,吹出段凄厉调子。沙地震颤,数百具缠着星纹锁链的尸骸破土而出,"就像这些自愿殉道的言氏族人——"
尸骸心口突然裂开,涌出荧蓝火焰。阿澈怀中的血色琥珀剧烈震颤,邪尊魂火竟与尸骸产生共鸣:"娘亲……痛……"
"瞧,这些可是你娘亲最忠心的死士。"白翎的玉箫指向最近那具尸骸,火焰中浮现言兮执剑的画面,"言氏灭族那夜,她亲手将族人炼成星傀,只为护你逃出寒霖掌心。"
阿澈的霜纹鹤突然哀鸣着撞向尸骸,鹤喙啄碎星纹锁链。被解放的尸骸突然跪地,喉间发出砂砾摩擦般的声响:"少主……快逃……焚星谷是局……"
白翎的剑气瞬间绞碎尸骸,火焰却凝成言兮虚影:"澈儿,别来南疆……"
虚影被狂风吹散的刹那,南方天际亮起七十二盏引魂灯。白翎的玉箫裂开缝隙,钻出条生着人面的蛊虫:"时辰到了,少宗主该上路了。"她甩出雁羽织成的绳索,"雁门三千弟子,可都等着用你的血重燃镇魂灯呢!"
阿澈的白虹剑突然调转剑锋,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喷溅在血色琥珀上,邪尊魂火发出凄厉啼哭:"爹爹……不要……"
"这一剑,是替言氏族人还的。"他徒手捏碎琥珀,魂火顺着剑纹没入沙海,"至于雁门的债——"
地面突然塌陷,蛰伏的血藤将白翎拖入深渊。碧眼小蛇趁机窜上阿澈肩头,蛇尾金环映出寒霖残影:"往南三百里……有你娘亲留的……"
残影被风沙吞没前,阿澈看清他唇形说的最后二字:
**"故剑。"**
孤雁哀鸣声中,南疆焚星谷的引魂灯忽然明灭不定。谷底祭坛上,言兮的残魂正在冰棺中睁眼,腕间铁链刻满雁门咒文。守棺的老者抚着棺面星图,叹息消散在岩浆翻涌的轰鸣里:
"寒霖啊寒霖……你算尽天机,可算到亲子携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