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沈七抱着扫帚在剑阁里漫无目的地打转,活像只被抽了线的陀螺。周崇阳珍藏的七把短剑在墙上的剑架间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无情嘲笑他——这已经是他第九次经过同一个剑架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玉地面投下斑驳的剑影,忽然,他右眼的赤金纹路微微颤动,敏锐地捕捉到有片影子歪斜得极不自然。
"这位师弟,劳驾让让。"一道温润如春水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沈七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蓝衫青年倒挂在房梁上,腰间的酒葫芦随着晃动不断洒出琥珀色的酒液,几滴恰好落在他刚擦得锃亮的"秋水剑"上。
"林师兄!"走廊传来弟子们的惊呼,"您的醉虾剑诀怎么练到梁上去了?"
被唤作林修远的青年轻巧地翻身落地,发间插着的竹叶簌簌飘落。他眉目如画,左眼蒙着鲛绡,露出的右眼泛着琉璃色微光,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位师弟面相清奇,要不要算一卦?"
沈七右眼赤光微闪,瞬间看清对方腰间玉坠上刻着的天机阁星纹。他咧嘴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手中扫帚突然横扫对方下盘:"算算您什么时候赔我的擦剑布?"
林修远醉意朦胧地后仰,葫芦里飞出的酒液竟在空中凝成剑形,晶莹剔透,散发着浓烈的酒香。沈七旋身闪避,扫帚头"啪"地打中墙壁某处凸起的青铜兽首。刹那间,整面剑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缓缓翻转,露出后面黑黝黝的密室入口。
"妙哉!"林修远抚掌大笑,酒气喷得沈七满脸都是,"师弟这招‘扫榻相迎’深得我心......"
就在这时,周崇阳的咆哮如惊雷般从走廊尽头炸响。沈七眼疾手快,一把拽着醉醺醺的林修远滚进密室。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他瞥见林修远袖口滑落的竹叶镖——镖身刻着的星纹,与王钟药瓶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密室里,萤石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将满墙剑痕映得宛如活物在舞动。林修远的神色突然变得肃穆,指尖轻轻抚过一道贯穿石壁的裂痕:"二十年前,清云叛徒楚狂歌在此刻下《破军剑诀》......"
"然后被做成了腊肉?"沈七漫不经心地戳了戳墙角蛛网覆盖的蒲团,惊起三只肥硕的灰蜘蛛。突然,他怀中的护符发烫,一道青光顺着剑痕游走。奇迹般地,那些凌乱的刻痕竟组合成一个持剑起舞的人影,动作行云流水,却带着几分悲壮。
林修远独眼骤亮,猛地将酒葫芦砸在地上:"你果然看得见!"话音未落,他袖中的竹叶镖如暴雨般射出。沈七迅速抽出锈剑"残红"格挡,金铁交鸣声中,他右眼赤光暴涨,透过林修远蒙眼的鲛绡,看到了下面暗藏的猩红血瞳。
"天机阁的狗鼻子真灵。"沈七旋身踢翻剑架,三百柄古剑如银河倾泻而下。林修远在剑雨中翩若惊鸿,酒液凝成的长剑与"残红"相撞,竟发出凤鸣之音。"好师弟,陪师兄练完这曲《醉生梦死》可好?"他大笑道,剑招愈发凌厉。
密室外,周崇阳气急败坏的砸门声震得石壁都在颤抖。沈七突然扯开嗓子哀嚎:"救命啊!林师兄要拿我试药——"这一嗓子喊得凄厉无比,林修远正欲出招,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扑进蛛网堆,活像只被黏住的金龟子,狼狈不堪。
‘’师兄的酒液凝剑堪称完美,特别是在半醉半醒状态下,能发挥出双倍的威力。师弟甘拜下风。‘’沈七由衷的说道。
‘’师弟竟然能将瞳术练到如此境界,真乃神人也,我都想拜你为师!‘’林修远大声道。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彼此痛饮。
当沈七踩着林修远的后背够到通风口时,意外发现对方锦囊里塞满蜜饯。他叼着杏脯,含混不清地调侃道:"你们天机阁...嗝...出差补贴挺丰盛啊?"
"师弟此言差矣。"林修远突然翻身,竹叶镖擦着沈七耳畔钉入石壁,"这叫剑修必备糖分补给......"话还没说完,整面石壁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塌陷,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剑匣。
剑匣开启的瞬间,三千萤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密室。沈七的护符泛起强烈的青光,与匣中残剑产生共鸣,空气中竟映出楚狂歌受刑前的幻影——那柄贯穿他胸膛的,正是周崇阳的佩剑"沧浪"!
"精彩!"林修远拍着身上的尘土,从瓦砾堆里爬出,独眼流转着兴奋的星辉,"这份大礼够换三车蜜饯了吧?"他突然甩出酒葫芦,琥珀色的琼浆在空中凝成锁链,缠向残剑。
沈七抡起锈剑劈向酒链,"残红"触到酒液的刹那突然发出铮鸣。青光暴涨中,楚狂歌的幻影竟夺过剑柄,使出一式"星河倒卷",强大的剑气将林修远逼退三步。与此同时,周崇阳的咆哮穿透石门:"里面的兔崽子!再不出来老夫就......"
"走水啦!!!"沈七突然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尖叫。林修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七抱着剑匣撞向某处机关。密室顶部轰然洞开,积蓄百年的陈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把这位天机阁的俊才染成了灰头土脸的"灰老鼠"。
琉璃猫优雅地蹲在屋檐上甩着尾巴,看着两个灰扑扑的身影从烟囱里狼狈地喷出。它低头舔着爪子,爪垫下压着的竹叶镖正渐渐褪去星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