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在云海中穿行,龙骨在云层中发出悠长的嗡鸣,如同穿越千年的编钟余韵。青玉案几上摊开的细密画册无风自动,月光透过舷窗,为画中蒙古可汗的鎏金铠甲镀上一层流动的银辉。
云梦泽的指尖在画页上方三寸处悬停。金粉勾勒的龙纹突然活了过来,细若游丝的线条在他指腹下扭曲变形,渐渐演变成中原白描的"高古游丝描"技法。那些本该刚硬的龙鳞,此刻却呈现出吴道子画风中"吴带当风"的飘逸感。
"看这游丝描——"他广袖翻卷间,一卷泛黄的《五马图》摹本如流水般铺展在案几上。画中于阗国进贡的照夜白狮子骢,鬃毛竟是用波斯细密画特有的"毫毛皴"绘制,与细密画里大食战马的笔法如出一辙。
玉晓熙的银针突然"铮"地一声立起,针尖指向画中马鞍。"沙粒皴!"她指尖轻颤,"这种用金砂混墨的技法..."银针牵引出一缕发光的丝线,连接到腰间佩带的胡姬鎏金带扣上,"是安禄山进献给杨贵妃的西域匠人手笔。"
慕洛筠正在翻阅《果园诗篇》的葡萄藤插图,指甲轻叩画中青花执壶。"叮——"壶身竟发出永乐官窑特有的清越瓷音。"这钴料发色..."她解下腰间佩带的永乐青花压手杯,两者在月光下泛着完全一致的宝石蓝,"是景德镇御窑的苏麻离青!"
"'铁锈斑'..."她将杯子倾斜四十五度,釉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星芒纹,"连'晕散'效果都分毫不差!"
风旌扬的黄琮扳指扫过画页,扳指上的璇玑纹路突然投射出棱镜般的光束。在放大百倍的光斑里,青金石颜料中清晰可见波斯钴矿特有的六棱柱晶体,更深处还悬浮着几粒景德镇高岭土特有的珍珠光泽微粒。
"这不是颜料..."文帧秋的青圭虚点一下,圭面浮现出分子结构的虚影,"是釉料研磨后掺入胶脂绘制的!"
众人闻言聚拢,这才惊觉细密画中所有用青金石颜料绘制的器物——凤首壶、八方烛台、天球瓶——竟全是青花的造型。风旌扬的黄琮扳指扫过画页,光束下显现出颜料层里混合的细小晶体:"钴料里掺了波斯钴矿特有的砷硫化合物。"
云梦泽从舱壁摘下一盏浮凸瓷板灯。当灯光穿透半透明的瓷面,无数星尘般的微粒在光束中凝聚成全息影像:头缠白巾的波斯工匠在景德镇窑厂里,正用蹩脚的汉语询问"釉果"配比,而他身旁的汉人师傅竟用流利的波斯语解释"二元配方"的奥秘。影像角落里,一个大食匠人用毛笔在陶片上记录的画面令人震撼——那起笔的"蚕头雁尾",分明是颜真卿的楷书笔法。
"至正二十三年。"云梦泽指尖轻点,影像切换到大不里士的皇家工坊。一个汉族匠人正在指导当地人用松烟墨勾线,他腰间露出半卷《营造法式》的绢本,"蒙古人把泉州造船厂的图纸,藏在了运送瓷器的樟木箱夹层里。"
阿蕤好奇地举起一根从伊斯法罕获得的冰蚕丝。在青花瓷灯的光影中,原本晶莹剔透的丝线浮现出蛛网般的墨迹。童芷语将苍璧星盘悬于丝线上方,星盘投射的光斑里显露出《齐民要术》中关于"冰蚕三眠"的记载——而每个汉字间隙,都爬满粟特文注解的"注脚",像藤蔓缠绕着主干。
"就像这艘星槎。"西楼用麂皮擦拭阴虎符,新浮现的波斯铭文在月光下闪着幽光。他指向脚下甲板接缝处的木纹:"龙骨是昆仑虚的神木,经得起雷火劈击。"他跺了跺甲板,昆仑神木的纹理间亮起发光的年轮,"这应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亲手栽下的胡杨枝条。"又指向外面随风鼓荡的银白色风帆,"帆布用波斯星象师织造的云绡,能吸收星光为动力。"最后目光落在云梦泽腰间那枚青铜钥匙上,"而导航的星钥..."
"是张衡地动仪的龙首铜匙。"云梦泽接过话头,钥匙自动飞向舱顶星图,严丝合缝地嵌入紫微垣方位。整个星图骤然扩展,浮现出令人震撼的场景:东汉太史令张衡与波斯星象师在敦煌烽燧下,正用同一块陨铁分别铸造浑天仪的"灵宪"和星盘的"阿斯特罗拉贝"。
风旌扬若有所思地展开那幅从四十柱宫带回的细密画残片。当黄琮扳指的光束穿透画纸,舱顶投射出不可思议的画面:长安西市的波斯邸内,汉人工匠正在琉璃瓦下捏制凤首壶的坯胎,而一旁的大食商人膝头摊开的羊皮卷上,《考工记》"攻金之工"的章节被译成优美的阿拉伯文花体字。更奇妙的是,画面角落,一个新罗学徒用楔形文字在泥板上记录着"窑变"温度,身旁的吐蕃僧人正在梵文贝叶经边缘画下钧窑的"蚯蚓走泥纹"。
"所以七杀星要毁灭的..."玉晓熙的银针悬在光影中,针尖牵引出无数发光的文明轨迹。这些丝线交织成覆盖亚欧大陆的光网,每个节点都是不同文明的相遇点——撒马尔罕的金桃园、广州蕃坊的波斯邸、奈良正仓院的螺钿镜..."是不同文明相遇时迸发的火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