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倒茶时,手背上的老年斑在茶盏里晃:"小鸣十二岁前,总爱往凤仪宫跑。"她顿了顿,茶盏磕在桌上发出脆响,"有回我跟着去,见他对着断墙磕头,嘴里念叨'守国门,不守皇位'..."
苏瑾怡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萧鸣说"先皇救了我"时的眼神,原来不是谎话,可谎话藏在更深处——他没说,那道救命恩里,还裹着前朝的血。
"后来呢?"她按住李嬷嬷的手,老人的手冷得像块玉。
"后来先皇接他进宫。"李嬷嬷抽回手,摩挲着泥人的发顶,"有天夜里,他跪在我床前说'嬷嬷,我要学杀人的本事'。"她突然抬头,眼里闪着光,"他学的不是骑射,是...是怎么解尸,怎么认骨!"
苏瑾怡如遭雷击。
萧鸣教她认骨时说"骨头不会说谎",原来他早就在用骨头藏谎——藏前朝皇子的血,藏复国礼的秘。
暮色漫进窗户时,苏瑾怡走出李嬷嬷的院子。
风卷着枯叶打在她脚边,远处传来梆子声,是戌时了。
她摸了摸暗袋里的日记,又摸了摸腰间的象牙腰牌——那是皇帝亲赐的提举官印,此刻却像块冰。
"小心!"
身后传来破空声。
苏瑾怡本能地旋身,腰间的剑"嗡"地出鞘,月光映着剑刃,劈开了刺向她后心的短刀。
暗巷里跳出四个蒙面人,黑色劲装,刀鞘上缠着红绳——是黑莲教的标记。
"走!"为首的刺客低喝,刀光如网罩过来。
苏瑾怡退到墙角,剑花在身前织成屏障。
她余光瞥见巷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里映出更多人影——他们是要灭口,灭知道"复国礼"和"龙凤双玺"的口。
"想抓活的?"她冷笑,剑锋挑开左边刺客的手腕,"没门。"
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小红花。
苏瑾怡借着刺客后退的空隙,转身冲进旁边的窄巷。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跑得越快,心跳得越响——萧鸣的虎符还在袖中,密信还在暗袋,可现在她最想知道的是:那个说"宁可负天下也不负你"的人,到底藏了多少没说的话?
前方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瑾怡拐过街角,看见前面的茶楼挂着"松月楼"的灯笼。
她低头钻进人群,身后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混在夜市的喧哗里。
月光爬上屋檐时,她躲进一条死胡同,背贴着冰凉的砖墙。
耳边还响着李嬷嬷的话:"他学的是解尸认骨..."
风掀起她的衣摆,暗袋里的日记硌着腰。
苏瑾怡摸出那半块虎符,青铜的冷意透过掌心渗进骨头里。
远处传来骨哨声,三声短,两声长——是萧鸣的暗号。
她攥紧虎符,望着胡同口晃动的人影,突然笑了。
"萧鸣,"她对着月光轻声说,"这次,换我来问你真话。"
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密集起来。
苏瑾怡提剑转身,看见六个蒙面人从胡同两头包抄过来,刀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退到墙根,指尖摸到砖缝里凸起的瓦片。
夜市的喧哗声突然远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朵发疼。
"来啊。"她低喝一声,剑锋指向最近的刺客。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剑,劈开了夜色里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