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堂的声音显得有些恐慌,他不敢继续在岸上耽搁,抓住苏昭昭的胳膊,将她拖拽着往前行进。
苏昭昭胃中又是一阵翻滚,忍不住作哕起来。
梁佑堂顾忌着她的身子,放缓了脚步,回头等她,却又心有不甘:“你腹中那个姓顾的种,我梁佑堂迟早会将他弄掉!”
苏昭昭心情复杂极了。
之前是她骗了梁佑堂,谎称有了顾野的骨肉。
如今谎话成真,她却不能让梁佑堂害她骨肉!
见她不再作藕,梁佑堂拽着她的胳膊疯了一般,向栈桥尽头那排小船大步走去。
苏昭昭挣脱不开,只得跟紧了梁佑堂。
“船家,麻烦请开船去断碑渡!”
梁佑堂拉着她来到一家船前,问也不问,便跳了上去。
脚下的栈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缝里漏出的黑水泛着腥气。
苏昭昭强撑着抬眼,船头风灯晃出团昏黄,灯下佝偻的老艄公正抖着蓑衣,那模样竟有些眼熟……
与那老艄公对视一瞬,她忽然想起,中元节那日,她和顾野在法云寺不期而遇,曾经跟踪一名可疑的和尚,曾坐过这老艄公的船。
看清她的面容后,那老艄公浑浊的眼珠也突然暴突,似是认出了她:“姑……”
“少废话!”梁佑堂的靴底已经踏上船板,“解缆!”
老艄公这才将视线移到了梁佑堂的脸上。
被梁佑堂眼里的凶光慑住后,老艄公脖子往后缩了缩,带着些和善笑意:“这位客官,您不懂水情吧?此时正值冬月,河水渐冻,易有暗流翻涌,老朽这船底吃水浅,出去就得撞礁!”
梁佑堂突然嗤笑一声,猛地甩开擒住苏昭昭的手,反手揪住那老艄公的后领,将人掼在了甲板上。
“老子在河上漂了十五年,还用得着你教?!”
话音才落,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已经扣住了船桨,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红。
梁佑堂清楚这种民用小船的脾性,甚至能算出再过三刻钟会有股顺水涡流,若顾野敢在此下船来追,定会遭到这股涡流。
就算冬季河水渐冻,也足够他甩开追兵。
马蹄声却在此时炸响,像无数重锤砸在栈桥木板上。
火把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光带撕开昏暗,将渡口一带的船支照得清清楚楚。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停船!”
这一句像淬了冰的箭,射穿梁佑堂的耳鼓,也凿入苏昭昭的心。
她猛然回头,望向桥头:“顾野——!”
顾野的玄青披风在最前头扬起,他勒马的动作带着雷霆之势,马蹄踏碎木板的脆响里,冰冷的目光已经盯死了小舟上的梁佑堂。
梁佑堂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将苏昭昭的胳膊拽住,还将船丢到那艄公面前:“还愣着做什么?快划船啊!”
“只要我能安全到达下个渡头,银子少不了你的!”梁佑堂重重说道,“我要是没了,你也得没!”
话音一落,梁佑堂单手划动起船浆来。
只是他右手虎口的擦伤剧烈的疼痛,又让他拧紧了眉毛,咬牙切齿地低骂了一句:“可恶!”
梁佑堂低头看了看虎口那处,早已血肉模糊,血珠顺着大鱼际处砸在早板上,溅成一点一点的暗红。
苏昭昭也被眼前这幕惊住,脑子一片空白,胃里的酸水涌到了舌尖,她忍不住哕了出来。
梁佑堂突然甩开了她。
苏昭昭已是自顾不暇,她手臂一松,立即靠在船板的一侧,哇哇的吐了起来。
顾野果然派了人来,这船家又是相识的,看来梁佑堂是走不了了。
她正如此想着,却忽然听到梁佑堂厉声道:“快开船!”
苏昭昭抬头一眼,梁佑堂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匕首,正抵住那老艄公的后颈,威逼道:“否则我现在就了结了你!”
眼看那刀刃就要割破船家的颈部的皮肤。
老艄公浑身抖如筛糠,枯槁的手胡乱摇起木橹,小船竟缓缓驶出了渡口。
苏昭昭心头一跳,未曾想到梁佑堂没了火铳,竟还有匕首在身……
这可如何是好?
她正要撑起身来,却见梁佑堂猛地转头,面朝着岸上:“姓顾的!有本事的,你就单人匹马的来追!我梁佑堂在东州渡头等你!”
岸边玄青色的披风在顾野身后飘扬得张牙舞爪,听到梁佑堂这番挑衅的话,顾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本指挥使最后说一遍,快快放了苏昭昭!”
顾野凝神着梁佑堂,缓缓抬起左手,如同在下达什么指示,声音却冷得像冰:“否则,你将被万箭穿心而死!”
“死?!”
梁佑堂突然狂笑,匕首往那老艄公的脖子里又送进半寸:“我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你敢放箭,我就将这船凿穿,叫你的夫人随我一起喂鱼!”
苏昭昭浑身一震,抬眼朝岸上望去。
顾野搭在刀柄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