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归斜倚在白虎皮软垫上,白骨扇轻摇间带起几缕阴火,
“猪夫人不愧是头猪,”
白骨扇“啪”地敲在膝头,扇面上百鬼夜行图的眼珠突然转动,
“做事总比阎王爷收魂慢三拍。”他指尖点向案头铜铃,铃声里混着细碎的磨牙声,
“我还以为你们要等到第二轮结束再过来领牌子呢。”
猪八戒捏着帕子的手抖了抖,绢花上的金粉簌簌飘落:“哎呦老板这话说的——”
他故意甩着水袖凑近,脸上堆起比蜜还甜的笑,
“奴家这不是怕路上摔着桃桃,特意放慢了脚步嘛!您瞧这裙角都没沾着灰——”
夜无归突然冷笑,白骨扇挑起猪八戒鬓边绢花,阴火“噗”地将花瓣灼成灰烬:
“少废话。”
他抬手指向殿角蛛网密布的木架,架上悬着的铜牌泛着诡异紫光,
“就剩最后一块牌子——不过嘛……”
白骨扇转向月桃,扇骨在她喉间划出冷冽的弧,
“得先让我看看,头名是不是真有两把刷子。”
夜无归盯着月桃,手指重重叩击白虎皮软垫:"你,再给我跳一遍那天在血魔池上的桃幺舞。"
"啊?"月桃下意识攥紧裙角,发间银铃轻轻晃动。记忆中只余下坠入血魔池时的剧痛,哪还有什么舞姿的影子?
夜无归嗤笑一声,白骨扇"啪"地拍在扶手上,惊起几缕阴火:
"怎么?当时不是跳得好好的?现在倒跳不出来了?"
月桃浑身一颤,慌乱摆手:"没有,我...我现在就跳!"
她咬了咬下唇,偷偷瞥向空荡荡的掌心:
"只是老板,我忘记拿法器了,能不能徒手跳?"
夜无归沉默片刻,白骨扇缓缓转动,扇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良久,他终于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夜无归不过是想再确认一遍,月桃究竟会不会望舒的桃夭弑神舞。倘若月桃当真为转世之人,或许她会这门舞。
月桃努力回想那天自己的舞姿,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裙角,脑海中闪过血魔池翻涌的黑浪——她明明记得那天坠入池底时的窒息感,却怎么也抓不住舞姿的脉络。
直到白衣女子的虚影在记忆里晃过,广袖舒展间带起漫天桃花,她才猛地想起那抹流光般的步法。
第一步落下时,殿内烛火突然诡异地转向,火苗统统朝着月桃倾斜,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夜无归的白骨扇“咔嗒”裂开道缝隙,他看见少女足尖点地的弧度,正是望舒当年创的“桃夭三叠”起手式。
第二步旋转时,月桃发间金丝带骤然飘起,混天绫的虚影穿透时空般缠上她手腕。
夜无归喉咙滚动,认出这是弑神舞里“花枝乱颤”的变招,当年望舒就是用这一式劈开三十三重天的结界。
第三步踏碎阴影时,整座大殿的金砖突然浮现桃花咒纹,月桃腕间血契同时发烫。
夜无归猛地站起身,白虎皮软垫被他攥出深深的指痕——眼前少女的舞姿,竟与记忆中那个白衣胜雪、以舞弑神的女子分毫不差。
“够了!”白骨扇轰然碎裂成齑粉,夜无归转身时撞翻了身后的鎏金香炉,香灰里露出半块刻着“望舒”二字的断玉。
月桃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指尖还凝着片不存在于现世的桃花瓣。
她照着白衣女子的舞姿重复,夜无归盯着她,当她跳出望舒的桃夭弑神舞时,他心中就已经有九成把握,月桃就是望舒的转世。
夜无归抬手,指尖泛起黑色的光,
须臾之间,一块刻满狰狞符文的黑色令牌凭空浮现。
他面无表情地将令牌狠狠掷在地上,青石地板都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
“拿着牌子走。”
夜无归冷冷抛下这句话,便缓缓转过身去,宽大的黑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好嘞夜老板!”猪八戒赶忙扭着水红色的裙摆上前,兰花指捏着帕子,弯腰捡起令牌塞进怀中。
他生怕夜无归反悔,急忙拉住月桃的手,踩着三寸金莲小步快跑,水袖翻飞间带着月桃匆匆离开了主楼。
殿门缓缓合拢的刹那,月桃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夜无归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宛如蛰伏的凶兽,令人不寒而栗。
回廊下的风卷着几片残红掠过,猪八戒扭着水红色襦裙半蹲下来,绣花帕子轻轻拭去月桃脸颊的泪痕。
他鬓边绢花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哎呦,我滴小乖乖,又掉眼泪了,你莫不是水做的,怎么这么爱掉眼泪?"
帕子温柔地按在她眼下,沾湿了绣着的并蒂莲。
月桃垂着头揪着裙角,发间金丝带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猪八戒顺着她目光望向身后紧闭的殿门,突然把帕子一甩,脸上满是怒意:"都怪那个老东西夜无归,那么凶巴巴的!他是不是拿白骨扇吓唬你了?等下次遇见——"
"我没有被吓哭。"
月桃突然开口,声音小得像受惊的雀鸟。
她抬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指尖触到还在不断滚落的泪珠,眼眶又红了几分,
"只不过就是控制不住眼泪,一直往下面掉......"
话音未落,一颗泪珠砸在裙摆的金线上,绽开小小的水痕。
猪八戒顿时僵在原地,看着少女发间混天绫凝成的流苏轻轻颤动,突然想起方才跳舞时殿内诡异的咒纹。
他喉结动了动,悄悄把攥着令牌的手背到身后,水红色披帛却温柔地缠上月桃肩头:
"不哭不哭,等比赛完,哥哥带你去偷老君的桂花酿,喝了就把这些烦心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