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走廊的百叶窗,在1701室的防盗门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门口的警戒带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一条警惕的蛇。我蹲下身,从收纳箱里取出透明鞋套,小心翼翼地套在皮鞋外,指尖捏住手套指尖,轻轻一扯,乳胶手套发出细微的“噗”声。大宝在身后嘟囔:“每次穿脱十次,环保是环保,就是麻烦。”
玄关处的鞋架像个忠诚的哨兵,整齐排列的皮鞋、布鞋倒映着冷白的灯光。一只男式拖鞋底朝天躺在旁边,米白色的鞋底黏着暗红血迹,像朵开败的花。我踩着勘查踏板走进客厅,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和脏器的腥甜,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田莹的尸体斜倚在灰色沙发上,上衣卷到胸口,露出松弛的皮肤和暗红色的血迹。她的头发黏着血痂,像团乱麻遮住半张脸,腹部那道不规则的切口触目惊心,像条狰狞的嘴,大网膜和肠子从中溢出,在沙发上堆成暗红的小山。林涛喉结滚动,程子砚别过脸去,指尖紧紧攥住勘查包带。
“血流得真多。”孙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指着地面上的红圈,“全在客厅,其他房间干干净净。血足迹只有一种,和门口拖鞋吻合。”
我蹲到尸体旁,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遮挡面部的头发。死者颈部有三道平行创口,边缘整齐,显然是单刃刀具反复刺击所致。腹部切口边缘不规整,像是凶手情绪失控下的疯狂动作。
“肠子不是自然流出的。”我用镊子夹起一段大网膜,“看这里,有拖拽的撕裂痕迹。凶手刺死她后,还伸手进腹腔拽出脏器。”
大宝倒吸一口凉气,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压抑了几十年的怨气,全撒在这刀上了。”
林涛弯腰查看沙发底部,手电筒光束扫过地毯:“没有反抗痕迹,血迹喷溅方向一致,说明她中刀时已经失去行动能力。”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全家福。管文博穿着博士服站在中间,田莹笑得眉眼弯弯,管天中站在边缘,笑容显得有些僵硬。照片里的三人不会想到,几年后这里会变成血腥的屠宰场。
“去看看阳台。”我起身时,鞋套蹭到沙发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阳台门大开,十七楼的风卷着尘埃扑面而来。护栏上没有攀爬痕迹,玻璃干净得能映出对面楼的倒影。远处,管天中坠楼的草坪历历在目,白色粉笔画的人形轮廓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糊。
“没有外人进入的可能。”汪法医靠在门框上,警服后背洇出一片汗渍,“拖鞋是管天中的,足迹走向连贯,从厨房到客厅再到阳台。”
我回头瞥见林涛和程子砚时,他俩脸色白得像墙上的乳胶漆,程子砚死死盯着天花板,喉结微微滚动,显然在和胃里的翻涌较劲。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苹果的甜腻,在沙发周围凝成一团化不开的雾。
茶几上的水果刀沉甸甸的,刀柄还留着体温的余温。刀刃三厘米宽,十厘米长,锋利的刀尖上挂着血丝,旁边两个苹果像被踩烂的番茄,半透明的果皮卷着血珠,果肉上喷溅的血迹像幅抽象画。我用比例尺量尺寸时,林涛凑过来,手电筒光束在刀身上晃出细碎的光:“全是血指纹,根本没法提取。”
“削苹果时发难,够突然的。”汪法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在墙上像具扭曲的标本。
我盯着那半截带皮的苹果,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看的悬疑片——凶手总在最日常的场景里动手。孙宇的静电吸附仪在地板上投下蓝光,他蹲在地上,指尖划过瓷砖缝隙:“除了血足迹,就三种灰尘印:老太太的拖鞋、门口的男拖,还有管文博的室内鞋。”
“管文博的鞋在卧室床边,没沾血。”林涛补了一句,鞋套蹭过地板发出沙沙声。
阳台护栏的金属上沿被磨得发亮,我扶着护栏往下看,十七楼的高度让草坪上的人形框缩成火柴盒大小,围观群众的议论声像蜜蜂振翅般模糊。激光笔的红点在草地上跳了跳,落在人形头部位置的浅坑旁——那是管天中坠楼时撞出的痕迹。
书房的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块破抹布。窗台上的盆栽歪向一侧,绿萝的叶子蔫巴巴地垂着,花盆边缘有道新鲜的擦痕。我伸手摸了摸窗框,指尖蹭到点白色粉末——是墙灰,像是有人攀爬时蹭掉的。
“阳台护栏到胸口,跳下去得借力。”我转身时,鞋套踩到块带血的纸巾,“但书房窗户开着,窗帘内侧有潜血反应……”
汪法医挑眉:“您怀疑不是从阳台跳的?”
我没回答,盯着窗外飘动的窗帘。阳光穿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格子,其中一格正好套住门口那双带血的拖鞋。远处传来警笛声,程子砚终于忍不住,快步走向卫生间,呕吐声透过门缝传出来。林涛摸出烟盒,又想起现场规定,只好把烟捏在指间转圈圈。
“再仔细查查书房。”我摘下手套,塞进物证袋,“有些痕迹,第一眼看着合理,未必经得起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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