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33言情!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等姜兰轻轻掩上柔仪殿宫门,暮色在纱窗上沉淀得更深时,赵心玉推开了妆奁。

鎏金缠枝匣底躺着的《念情寄心》诗笺已泛了黄,自己当初听闻前来京城参加殿试的陈初写的这首藏头诗时欣喜若狂,原稿既不可得,便索性自己誊写了一首,其间情深刻骨,酣畅淋漓,跃然纸上。

想念悠悠意万千,

赵地云遥情自绵。

心头缱绻情难逝,

玉影娇柔梦绕弦。

纸面上,当时的笔迹仍如刀刻般清晰。

她指尖依次抚过首字的“想、赵、心、玉”,恍惚听见去年春节前陈初送自己羊皮袄时的温柔声音“心玉,这是送给你的,愿你三冬不寒”。

"喀嚓——"

火折子爆开的火星惊破满室死寂,赵心玉将诗笺悬在烛火上。

跳动的火舌最先吞噬"想"字,焦黑的边缘卷起时,赵心玉的心如同撕裂了一般,眼眶里,无声的雨悄然坠落,随即被青砖地面默默吸收,仿佛这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从未存在过。

"公主!"

去而复返的姜兰惊呼着扑来抢火盆,却被赵心玉用身子挡开。

燃烧的诗笺飘落在波斯绒毯上,烧出个狰狞的窟窿,恰似陈初左脚底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心形图案。

忘记他,不要想他!

但思绪竟然势不可挡得又想起陈初说过的话,“你的及肩长发,正是我喜欢的那种”。

不要!因为两人再无可能了!

火光照亮赵心玉苍白的脸,她倏地执起银剪抵住肩头青丝。

"咔嚓——"

断发如墨瀑坠地。

"公主!"

姜兰的惊呼被夜风揉碎在窗棂间。赵心玉攥着残余的半截发尾,心中知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在姜兰惊恐的注视下,赵心玉提着裙裾奔过重玄门,绣鞋踏碎御道霜痕,直往太仆寺辖下的御马院去。

御马院的青砖地上凝着薄霜,赵心玉踉跄撞开柏木栅栏时,惊起檐角悬挂的鎏金马铃。

当值的老马夫慌忙举灯来看,琉璃风灯映出她披散的断发——及肩处参差如刀削。

“公主这是?”马夫小心问道。

"给本宫备马!"赵心玉说得不容反驳。

马夫不敢问赵心玉要去哪,想起自己的责任,御马院的马匹多为名贵品种,而且多有别国进贡马种,可不能随便使用。

马夫便介绍起御马院中各匹名贵马种的来历,只希望拖延时间,有大人物到来,可以为自己解困。

老马夫躬身指向最里间的柏木厩舍:"千岁容禀,这厩舍曾养着一匹青海骢,乃项项所献,通体玄青,唯额间雪斑。不过,前些日子皇帝把它赐给南疆来的窦小龙了。”

赵心玉冷冷地说道:“项项人所献,当然是好的,但既然都不在了,你介绍半天做什么?”

老马夫也不回嘴,说了声“对不住,年老迟钝了”,继续介绍道:“此为沙沙国碧眼狮子骢!"

老马夫急退两步,指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日行五百里却只饮雪山融水,不过,此马每日需饮昆仑雪山融水三升。自去岁腊月汴河封冻,储水窖里只剩最后半瓮..."

他颤巍巍捧起水囊倒出些浑浊液体,"您看!如今喂的都是太医院配的黄连汤,马儿饮了便腹泻不止,若是公主骑走,这马必会脱水暴毙!"

赵心玉玉器更是冰冷,说道:“还有呢?”

马夫额角渗出冷汗,颤巍巍推开西侧厩门:"这...这是理理国去年进贡的滇池玉顶,此马需喂滇南紫苜蓿,离京三日必..."

赵心玉不等马夫说完,怒道:“说了半天,这里的马竟然没有一匹能让我骑的了这是?”

老马夫尴尬地说道:“倒也不是,那有匹枣红马,是只曾参与过军机要务的有功之马,不过其血统平凡,来自河西农户家。陛下怜其功绩,特许此马来御马院养老。但公主金枝玉叶,没道理骑这匹驽马。”

不要说赵心玉此时此刻的心境,便在往日,也断不会以貌取马,自也不会以出身来历断马。

当下赵心玉说道:“就它了。”

老马夫不情不愿地牵出枣红马,那马儿竟似通晓人意,知道没有赵心玉,便不会有自己的自由,竟然亲昵地蹭了蹭赵心玉的袖口。

晨光里可见它毛色如赤缎流光,四蹄匀称似精铁浇铸,更奇的是左耳内侧烙着枢密院火漆印——正是只有参与过军机要务的战马才有的标识。

"好个'养老'!"她冷笑扯开枣红马蹄甲上包着的麻布,露出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蹄甲,"它的故事我也听说过,能把项项一品堂追兵甩开三十里的战马,你们倒拿来驮草料?"

老马夫指指天,尴尬地说道:“我也不想啊。”

赵心玉不再跟老马夫啰嗦,直接跳身上马,离开御马院。

老马夫在后面发愣,怎么到现在就没大人物过来,怎么就没人来阻止公主呢?

那枣红马果然通晓人意,可见当初立下战功绝非偶然。

它见公主凝神屏息攥紧缰绳,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居然也轻提慢放,将蹄声压得轻若落雪。

根本不需要公主可以改变方向,这枣红马竟然是骏马中的认路马,行至宫墙转角时忽地折向御膳房后巷——这条小道铺着青苔密布的卵石,它却如踏云履雾般轻盈掠过,连檐角宿夜的乌鸦都未惊动分毫。

赵心玉紧贴马颈,将狐裘大氅反裹住蹙金裙裾。夜风掠过宫墙时,她忽地想起自己在牛家村曾教陈初的潜行要诀:"呼吸随马背起伏,心跳合马蹄节律。"

忘不掉,真的忘不掉,真的要死了,怎么还是想起他?

枣红马竟真如通灵般,四蹄落点皆避开了松动的青石板。

子时的宫道上,赵心玉经过经过西华门时,却听有人压着嗓子喊:“公主,奴婢随公主一道去!”

转身看时,却见姜兰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追来。

“你怎么来了?”赵心玉看向姜兰。

姜兰的发髻散了大半,一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她怀里用绦草绳草草捆着个包袱,露出半截茶碾子——分明是情急下胡乱从案头扫进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