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似乎是被其他孩子孤立了,孤儿院的员工似乎对他也并不友善。
在小孩离开碎石地,却并未选择回到宿舍或是教室,而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孤儿院中,像个没有根的游魂,不知来路,也没有归途。
更多的时候,小孩会找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双手抱膝蹲下,背对着外面,怀里紧紧抱着丑兮兮的玩偶,像是完全把自己和外界隔绝。
——这也能解释为何在上课时间,小孩一个人躲在碎石地哭,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寻找。
大概是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而老师们也并不想花费额外的精力去关心一个他们不喜欢的孩子。
然而在跟着小孩一段时间后——特指放学吃饭的时间中——虞露白将以上的推测全部推翻了。
并非是孤立,而是比孤立更严重、更可恶的欺凌。
那些还不拥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孩子们,却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对自己的同龄人释放恶意。
幼童的恶意天真且残忍。他们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对别人产生什么影响,只是本能地追随年龄更大的孩子,以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被欺凌的对象。
而那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他们的三观正在逐步形成,他们的恶意更为粘稠黑暗,知道自己在作恶,并且深深沉迷于霸凌他人的行为,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能力大到可以掌控别人的人生。
而教职工和孤儿院的员工们呢?
哪怕大孩子们在人来人往的食堂中当中把残羹剩菜泼在小孩身上,哪怕一位老师正从此经过,也只是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在得到孩子们敷衍的:“不小心。”之后,就仿佛没看到孩子身上的剩菜汤汁一样,施施然越过了他们。
这期间,无论是其他孩子,亦或是来吃饭的教职工,都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所有人默契地略过了这一方小天地,欺凌的画面似乎就此隐身。
就连随时等候在一旁的服务机器人,都在孩子们离开后才上前收拾地上的残渣。
看到这一幕,虞露白皱起了眉。
偌大的孤儿院中,没有一个人对小孩抱有善意,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甚至包括机械造物。
仿佛,在程序中就刻入了“不能可怜他”的代码。
但要说愤怒、怜惜之类的情绪是没有的,虞露白不是一个擅长共情的人,她不会高高在上批判其他人对小孩的欺凌行为,也不会瞧不上小孩被欺负时的沉默。
因为这事跟她没关系。
她不在乎,也不想了解——若非被石头拉入幻境,现实中看到别人被欺负的场景,虞露白属于周围那些看热闹都嫌累的路人甲。
学校周遭的小巷总滋生着少年人的黑暗,打架、威胁、勒索甚至是抢劫层出不穷、屡禁不止,每隔2米一个的摄像头只是让这群年少的犯罪者学会了在犯罪时遮挡面庞和身形。
贵族女校中也到处充斥着霸凌与轻视,只是比起男生,女生间的、特别是贵族女生间的霸凌则更隐晦。
落在身上如芒在背的目光、不知从人群中哪个角落传来的嘲笑讽刺、面对面时把你当透明人的态度、永远落单的你自己……这些隐晦的霸凌足以逼疯一个人。
没人是凶手,又没人不是凶手。
虞露白为什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因为那就是她曾经遭受的一切。
不过幸运的是,虞露白拥有强大的内核,她的认同感并非出自于外部,而更深入于自身。
当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突然听到有个姑娘小声地说她:“神经病,疯子一个。”
精神力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位少女,脸蛋圆圆、眼睛圆圆,生的娇俏又可爱,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可爱的淑女会当着她的面骂她神经病。
而谁也想不到,虞露白的做法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她:“你骂我?”
少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在上流社会习惯了身边虚伪假面的少女想不到,虞露白居然当众撕破脸皮,一点儿面子没给她留!
很快这件事闹大了,虞露白坚称自己的心灵遭受极大创伤,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不佳,甚至特别想上天台看风景。
虞露白不依不饶,为了不让少女背上处分,少女的母亲从家中赶来,最后赔偿、当众道歉一条龙。
后来,少女成了第二个她,因此其他人觉得她太蠢了。
虞露白听到后,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因为当场就报了),也没有敌人倒霉的幸灾乐祸。
她只觉得无聊,无聊的学校,无聊的人类,无聊的霸凌,无聊的人类如此热衷无聊的霸凌游戏。
小孩被欺凌的画面短暂地将她送回那个蝉鸣凄切的燥热午后,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那时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霸凌少女被质问后惊慌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原来并不是不在乎,而是以前太迟钝,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在乎。
然而最无力的是,她救不了小孩,只能亲眼看他一步步走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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