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烧烤摊上,阿久醉醺醺搂住阿番:"兄弟,知道为啥派你来这儿?"
啤酒泡沫顺着玻璃杯外壁滑落,"总部要扩张传统劳务板块,这穷山沟就是流放地啊。"
阿番盯着烤架上的青烟,想起昨天帮民工手写的简历,此刻应该正堆在劳务所铁皮柜里吃灰。
劳务中介小店面停电那晚,阿番蹲在手电筒旁写简历。乔茜裹着羽绒服出现时,他正用打火机烤化冻住的印泥。
"婚庆公司要八个临时工,身高要求写多少?"乔茜呵着白气问。
阿番笔尖顿住:"别写。"
传真机突然吐出中介总部的红头文件,阿番把文件垫在瘸腿的桌脚下,转头教乔茜用粉笔描招聘边框。
"要画云纹,老乡们觉得吉祥。"月光透过铝合金防盗窗爬上黑板,把两人重叠的影子拉成模糊的承诺。
爱疯总的无线翻页笔在投影幕布上划出优雅弧线,激光红点精准锁定"年度线上转化率提升300%"的柱状图。
阿番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工装裤膝盖上沾着的粉笔灰正簌簌落在真皮座椅缝隙里,像撒在星巴克大理石地面的粗盐粒。
"某些传统门店至今还在用手写登记。"爱疯经理的鳄鱼皮鞋跟叩击地板,大屏突然切到暴雨夜阿番门店的监控画面。
镜头里被雨水冲刷的黑板正在变形,有参会者发出压抑的笑声。
阿番摸着袖口脱线的补丁——那是帮搬运工扛货箱时刮破的——突然站起来,投影光束将他放大的影子投在"数字化转型"的PPT标题上。
"昨天电子合同系统把大龄工人的手写签名判定为笔迹污染。"阿番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摞皱巴巴的告知书,最上面那张印着老李的红手印,"因为认证失败,错过了医疗费预支。"
会议室温度骤降。
阿愁新买的打火机在会议纪要上敲出细碎节拍:"公司流程合规性..."
话没说完就被阿番砸在桌上的老年机打断,裂屏上闪烁着王大姐的未接来电。
免提键按下的瞬间,夹杂着机床轰鸣的方言哭诉炸响在香薰机嗡鸣的空气中:"电子合同我们真按不明白啊!"
爱疯经理的喉结上下滚动,腕表蓝宝石镜面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举起最新款折叠屏手机,镜头对准阿番的翻毛皮鞋:"现代企业需要的是标准化..."
话音未落,视频电话突然接入,画面里红姐正抡起铁锹拍飞劳务中介店面的闸机:"破机器吞了我们二十张身份证!"
阿玄的咖啡杯盖突然弹飞,褐渍在雪白桌布上漫成地图的形状。
阿番从裤兜掏出半截粉笔,在会议桌尽头写下工整的楷体:招工急,包教手机操作。
石灰末飘落在爱疯总的意大利领带上,像落在雪地上的煤渣。
"散会!"爱疯经理扯松领带时,阿番正蹲着捡拾散落的告知书。
两人错身瞬间,阿番瞥见对方手机屏保是中介总部的数字化沙盘,而沙盘边缘正是被抹去的义庄小镇的坐标。
雨水过后第三个月,义庄镇上的劳务中介公司又装上了电子屏、闸机。
阿玄找来的调试设备的师傅叼着烟说:"这电子屏幕还能测微表情,先进吧。"
阿番站在脚手架下,看工人拆掉自己钉的木质信息栏。
一块碎木片扎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和黑板上的粉笔灰一个颜色。
离职那天,哈哈女士往他后备箱塞了整箱矿泉水。
车子发动时,乔茜突然按住方向盘:"真舍得那些等你介绍工作的人?"
阿番望着后视镜里渐小的镇子界碑,副驾座上躺着最后半截粉笔,在晨光中泛着贝壳般的光泽。
三个月后,劳务中介公司电子屏因识别故障停摆。
阿玄让阿瑶找到了师傅,去修理。
王大姐带着二十个大姐大娘,坐在空荡荡的招聘大厅里,用彩线绣了块布质招工牌。
夕阳透过玻璃门照进来,那些金线绣的"急招"二字,在黑瓷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某个暴雨夜被打湿的粉笔灰。
城乡夹缝之中,劳务中介本来就很难做,劳动群体有自发的生命力,而阿番之后,自有接班人。
阿番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劳务中介公司店面的电子屏又坏了。
红姐踹开铁皮柜翻出备用黑板时,发现阿番用粉笔在柜内壁写着:"王大姐的劳动合同在第三格。"
陈老板的奔驰再次陷在村口,这次泥坑里泡着中介总部的电子合同终端机。
红姐带着夜班的工人们把机器抬到晒谷场,拆下的零件挂在黑板四周当镇纸。
穿西装的项目专员捏着鼻子拍照时,老江嗫嚅着:手写合同在等签字的人手里才踏实。
寒潮来袭那周,中介公司义庄店面的电子屏彻底蓝屏,跳动的错误代码像场无声的嘲笑。
玄总已经让阿瑶找师傅修了十来次。
义庄的项目专员有从中介总部爱疯总捎来的加密U盘里,有控制电子屏的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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