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的翡翠吊坠晃过视线:"王队来得正好,三太刚说要调上个月大堂录像..."
"录像?"核桃壳裂开的脆响吓得阿阿保肩头一颤,"存储服务器上周就送修了。"王哥的瞳孔在制服帽檐下泛着混浊的黄,"倒是小阿保上礼拜三替班时,把董事长养的锦鲤喂撑了?"
打印机突然疯狂吐纸,雪片似的A4纸飘落在地。阿阿保蹲身去捡,发现每张都是空白劳动合同。透过文件柜玻璃,她瞥见王哥正用鞋尖将杯套踢进废纸篓。
"说起录像,"财务主管忽然用钢笔敲了敲大理石台面,"三太去年在年会上抽中的劳力士..."她故意停顿在秒针跳动的间隙,"好像和税务稽查组戴的是同款呢。"
午后暴雨冲刷着玻璃幕墙,阿保在档案室核对社保名单时,忽然摸到个硬物。二十年前的牛皮纸档案袋里,藏着枚褪成粉色的工牌——照片里梳麻花辫的姑娘,眉眼竟与三太有七分相似。
"在看什么?"
三太的声音惊得阿阿保撞翻文件柜,工牌滑进中央空调出风口。镶钻手机壳折射着冷光,照出档案袋上"1998年职工名单"的字样。
"姐当年也参加过再就业培训?"阿保故意把老照片往窗边挪,"我妈说那时候..."
"哗啦!"
整盒回形针倾泻在地,三太踩着丝袜的脚精准碾住某张泛黄证件照:"小地方来的就是手笨。"她弯腰时领口露出道暗红疤痕,形状像半枚烟头,"听说你弟今年要考公务员?"
暴雨声中传来保时捷独特的引擎轰鸣。三太突然抓起阿阿保手腕,美甲陷进少女突起的腕骨:"知道为什么你投了三十八份简历,最后只能来这儿当前台吗?"
电梯提示音骤然响起。
凌晨两点二十七分,阿阿保被振动的手机惊醒。来电显示是公司座机,听筒里传来持续不断的纸张撕裂声。
"喂?王哥?"
电流杂音中突然响起熟悉的艾草香膏味,仿佛说话人正贴着话筒呼吸:"小阿保,你看见我的小熊了吗..."背景里隐约有监控探头转动的吱呀声。
"姐?"
"2003年9月18日..."黏腻的水声混着键盘敲击声,"董事长办公室碎纸机..."
通话戛然而止。阿保翻身坐起时,发现枕边多了枚生锈的工牌扣针。家族群里弹出一条新消息:表弟材料被退回,原因栏写着"社会关系存疑"。
次日在巷口鸡蛋灌饼摊前,三太的LV老花包与油污的餐车格格不入。她捏着煎饼的手指光秃秃的,常年戴着的蒂芙尼戒指不见了。
"鲜肉馅的。"她突然用方言说,"九七年,厂食堂也卖这个。"煎饼铲刮在铁板上的声响像极了碎纸机轰鸣。
阿阿保盯着她锁骨处的烟疤:"三爷昨晚没去君悦酒店?"
油锅腾起的烟雾模糊了表情。三太突然扯开衣领,露出从锁骨蜿蜒到胸口的烧伤疤痕:"二十年前也有人问过这种问题,"她将滚烫的豆浆淋在工牌上,"后来他成了城中村地基混凝土里的钢筋支架。"
收摊的环卫工扫过她们脚边,扫帚柄上绑着的平安符和王哥的对讲机挂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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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保的办公桌卡在消防通道与茶水间的夹角里,正好能望见每年更换三次的总经理室门牌。第十一年秋天,行政部终于给她的万年青换了盆——他们误以为这是上任主管留下的遗弃植物。
新来的实习生总把拿铁杯搁在她贴满便利贴的显示器上,那些潦草记着"社保基数调整日期"的黄色纸片,已经覆盖了十年前贴的梅花鹿贴纸。上周五全部门赶工时,有人顺手拔了她主机线给手机充电,结果导致2018年劳务派遣数据永久丢失,但晨会上没人提起这个"不存在"的工位。
她依然每天中午十二点零五分去买茄汁饭团,收银台变成自助结账机后,机械女声总为这个停产的商品反复报警。有次区域经理站在警报声里打电话:"后勤怎么回事?过期商品不及时下架。"他皮鞋尖正碾着阿保掉落的发夹,行政助理跑过来鞠躬时带起的风,掀开了她摊在膝上的笔记本——最新页记着本月离职的二十三人姓名,每个都附注着未兑现的年假天数。
去年公司装修时,施工队把她的转椅当成废品清走。现在她坐着的塑料凳是食堂淘汰的,凳腿用去年年会抽中的红绸带缠着防滑。当人们传阅晋升名单时,她正把人事档案袋上的订书钉一枚枚撬下来,攒够三百枚就能在楼下便利店换不锈钢饭盒——这是2003年入职培训时行政主管宣布的福利,后来所有人都忘了,除了她。
此刻她望着钉在公告栏顶端的裁员名单,最上方是刚骂过她挡路的项目总监。茶水间飘来现磨咖啡的香气,二十年来第八任总经理正对客户说:"我们最重视员工的归属感。"阿保把新拆的订书钉按在舌头上尝了尝,和2003年的铁锈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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