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天盛的收购案黄了。"阿瑶抱着文件夹冲进茶水间时,哈哈女士正在给盆栽修剪黄叶,剪刀"咔嚓"一声精准利落,"现在满楼道飘的都是简历,跟柳絮似的。"
立冬后的阳光像隔了层磨砂玻璃,阿瑶望着项目部紧闭的磨砂玻璃门,门缝下透出的光带把地毯割成明暗两截。阿格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袖口磨出的毛边在冷光里泛着灰。
"阿格主管还在加班?"她往哈哈女士的鎏金保温杯里放了两朵洛神花,绯色液体漫过杯壁时,行政部的打印机突然吐出三张A4纸——是上个月被退回的招聘预算申请。
哈哈女士的剪刀停在半空:"上周五他刚拒了猎头挖角,对方开价是现在三倍。"剪刀刃上的反光在她脸上跳了跳,"你猜怎么着?他说天岂的咖啡豆是现磨的。"
阿瑶的圆珠笔在报告册边缘画出波浪线,突然被走廊传来的争执声打断。市场部的小陈总正挥舞着报表,领带歪在一边:"整个行业都在裁员!我们还要养着八个事业部?"
"所以更要给每个事业部配把好剪刀。"阿格的声音混着打印机嗡鸣传来,他抱着一摞文件经过茶水间,镜片后的黑眼圈像被墨水洇开的云,"就像哈哈姐修剪绿萝——"他忽然驻足,指尖点在阿瑶画波浪线的地方,"阿瑶,把三季度离职面谈记录调出来,按部门用颜色标记。"
茶水间的挂钟指向晚上八点,中央空调早已停止运行。哈哈女士往保温杯里添热水时,阿格办公室的日光灯管突然熄灭,应急灯绿光里浮起他模糊的轮廓:"电路检修?正好,帮我把落地灯搬来。"
阿瑶抱着铜制落地灯经过茶水间,听见哈哈女士在给盆栽浇水:"看见他桌上的便利贴了吗?上周客户突然撤单,他连夜做了十二版替代方案,每张便利贴背面都写着《孙子兵法》句子。"
落地灯在阿格桌上投下暖黄光晕,他正用荧光笔在离职记录上圈画:"红色是薪酬不满,蓝色是晋升瓶颈,绿色是家庭原因..."笔尖突然停在某页,"技术部小张的离职面谈,为什么没有后续跟进?"
"您说那个要回老家考公务员的男孩?"阿瑶翻着记录,"他说通勤太久,每天地铁转公交要两小时..."
阿格突然抓起西装外套:"走,现在去他出租屋附近。"
"现在?"阿瑶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十七分。
"地铁末班车是十一点半。"阿格已经走到门口,白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滑出来半截,"他面试的公务员岗位在城西,我们正好看看那片区的早教机构分布。"
阿瑶抱着笔记本跌跌撞撞跟上,高跟鞋在安全通道里敲出急促的声响。阿格的长腿跨三级台阶,声音从上方飘下来:"知道我为什么总穿旧西装吗?因为新衣服会让我分心,总想着保持笔挺。"
他们在十点二十分找到那间月租八百的隔断房,阿格举着手机电筒看墙上的公交线路图:"你看,从这里到城西行政中心,有趟夜班公交经过我们客户的新厂区。"他转身时,衬衫后背洇着深色汗渍,"明天让客服部约小张面谈,我们可以提供宿舍班车接送,顺带推荐他妻子到客户公司做行政。"
阿瑶在寒风中记笔记,手指冻得发僵。阿格忽然指着24小时便利店:"请你喝关东煮,要加萝卜吗?我大哥说冬天吃萝卜通气。"
玻璃窗上的水汽模糊了城市灯火,阿格的汤勺在汤底搅动,浮油打着旋儿:"上周客户说要砍预算,我连夜查了他们老总家乡的扶贫项目,发现他们捐建的小学缺英语老师。"他咬断鱼丸的动作像在切断难题,"现在客户不仅不砍单,还追加了校园招聘专项。"
阿瑶的笔尖在纸面洇出墨点,突然明白他西装口袋里总装着喉糖的原因——上周在会议室连说六小时方案,出来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锯子。
回到公司时已过午夜,保安老李正给盆栽浇水:"阿格主任又加班啊?你办公室那盆绿萝,再不浇水要成干菜了。"
阿格摸着后颈笑,镜片起雾看不清表情:"所以得赶在物业锁门前,把绿萝搬到茶水间哈哈姐这儿寄养。"他忽然转头对阿瑶说:"知道我为什么总让实习生做会议记录吗?"
阿瑶摇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撒落的朱砂。
"因为记录本身不重要。"阿格推开办公室门,月光顺着玻璃窗倾泻在十二盆绿萝上,"重要的是写记录时,你会被迫记住每个细节。"他打开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下颌线锋利如刀,"就像现在,我要把今天所有数据重新过一遍——"
键盘声在寂静中响起,阿瑶抱着笔记本退到门口,听见他模糊的声音:"...你大哥还说过,运气是强者的谦词..."
晨光刺破云层时,阿格办公室的门缝漏出金线。阿瑶端着咖啡经过,看见他正用蒸汽眼罩热敷眼睛,桌上摆着吃剩的关东煮杯子,萝卜块上插着面签,像面惨白的小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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