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饰突然想起大学时养过的金鱼。每当她忘记喂食,那些橙红色的身影就会疯狂撞击鱼缸,直到水面泛起血丝。后来她买了自动喂食器,可某天清晨,所有金鱼都翻着肚皮漂在水面——它们是被撑死的。
"我明白了。"她突然开口,打印机应景地吐出最后一张纸,"您是说……"
"我是说,"哈哈女士把咖啡杯倒扣在桌面,褐色液体在桌布洇出岛屿的形状,"别把人生过成打卡表。真正的自律,是让每个选择都成为本能。"
阿瑶的手机突然响起夸张的提示音:"家人们!独角兽开始发光了!"
但这次没人理会。阿饰摸出手机,当着哈哈女士的面卸载了所有时间管理App。屏幕蓝光消退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黑暗中逐渐清晰——不再是困在电子镣铐里的囚徒,而是握着船舵的水手。
"从明天开始,"她对哈哈女士说,也像在对二十年前那个准时入睡的自己说,"我要造艘自己的船。"
行政部的挂钟指向十点整,阿饰第一次在没有闹钟提醒的情况下合上电脑。茶水间的灯光在她身后渐次熄灭,像退潮时遗落的海星,而她正走向真正的夜色——那片永远不可能被驯服的海洋。
(接上文《暗潮航行》第二章:潮汐表)
【场景一:茶水间暴风雨】
阿瑶正对着咖啡机跺脚,她第三次按下浓缩键,机器只吐出几滴焦褐色的液体。"这破机器也学会摸鱼了!"她转头向正在清洗马克杯的哈哈女士抱怨,"行政部就不能换个新的吗?"
哈哈女士甩着手上的水珠,珍珠耳坠在节能灯下泛着冷光:"上周让阿饰填的采购申请,她到现在都没交。"
"又是阿饰?"阿瑶翻了个白眼,"她最近像变了个人,昨天开会居然敢反驳总监的方案!"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哈哈女士突然伸手关掉咖啡机电源,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你们总在等别人解决问题,就像等着咖啡机自己长出咖啡豆。"
阿瑶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正要开口,余光瞥见茶水间门口的人影。阿饰抱着文件夹站在那里,米色针织衫袖口沾着可疑的墨渍,像片不小心飘进咖啡里的枫叶。
"聊什么呢?"她把文件夹放在料理台上,封面上"海外派遣计划"几个字闪着微光。
"说你最近像只刺猬。"阿瑶戳了戳阿饰的手臂,"连王总的面子都敢驳。"
阿饰打开文件夹,第三页夹着的机票存根滑落半截,曼谷到金边的航班号在节能灯下泛着青白:"上周我去见了个柬埔寨客户,他们给应届生的薪资是国内的1.8倍。"
哈哈女士突然轻笑出声,珍珠耳坠摇晃着折射出细碎的光:"所以你现在是人力资源部的海盗船长?专门打捞被内卷淹死的人才?"
"我只是在画潮汐表。"阿饰抽出机票存根,背面密密麻麻写着柬文注释,"当国内还在用十年前的教材教AI伦理课时,金边的培训班已经在教怎么用AI写代码了。"
阿瑶突然尖叫着跳开,咖啡机在她们说话时悄悄溢满了接水盘,深褐色液体正沿着大理石台面蜿蜒,像条逃逸的热带鱼。
"所以这个候选人,"阿饰用激光笔点着投影幕布,"28岁,在河内做过三年跨境电商,精通中英越三语,要价只有北京同岗位的七成。"
王总把钢笔转得噼啪响:"但他是男的。"
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央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变得清晰可闻。阿饰看着投影幕布上候选人的证件照,越南青年穿着褪色的POLO衫,背景是胡志明市某栋写满中文的写字楼。
"所以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刀,"三个月前您说不要已婚的,两个月前说不要未婚的,现在开始卡性别?"
王总把钢笔拍在桌面,墨水在会议记录上洇出墨菊形状:"我是要找能长期驻外的!已婚的容易出家庭问题,未婚的稳定性差,现在连性别都要考虑……"
"您在筛选完美受害人。"阿饰突然说,她想起哈哈女士说的"手机监狱",想起茶水间溢出的咖啡,想起自己卸载所有时间管理App的那个深夜。
王总愣住了,投影仪的蓝光在他金丝眼镜上结成霜。阿瑶在角落疯狂打手势,但阿饰已经站了起来,米色针织衫随着动作滑落半寸,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三个月前我推荐小林,您说她是女的可能扛不住压力。"阿饰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两个月前推荐老张,您又嫌他已婚会分心。现在这个男生,您准备用什么理由拒绝?"
王总突然笑了,他摘下眼镜擦拭:"阿饰啊,你还是太年轻。知道为什么公司要设这么多条条框框吗?"他举起钢笔,笔尖正对着候选人的眼睛,"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阿饰攥着机票存根爬上顶楼天台时,暴雨正巧落下。哈哈女士举着透明伞等在那里,珍珠耳坠在雨幕中像两粒跳动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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