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阿道带着团队拿下年度最佳项目奖。领奖时他特意穿了那件有咖啡渍的衬衫,镜头扫过观众席,哈哈女士正往绿萝盆里埋咖啡渣,阿瑶在旁边举着手机录像。
后来公司传言,说行政部有位神秘高人,能用绿植讲透职场哲学。只有阿道知道,那个总在打印机旁大笑的女人,教会他的不是成功学,而是如何把自卑的根须,扎进现实的土壤里。
就像那盆绿萝,在暗处默默生长,直到某天突然发现——原来瓷砖缝里,也藏着星光。
阿瑶蹲在公司天台的水泥护栏上,第十三次核对客户投诉单。春末的风卷着杨絮扑在脸上,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盆被卡在打印机里的绿萝,喉头泛起速溶咖啡的苦涩。
"小丫头,知道为什么流浪猫总在固定时间出现在后巷吗?"
熟悉的声音惊得阿瑶差点摔了平板电脑。哈哈女士今天穿了件靛蓝色工装外套,袖口磨出毛边,倒像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古董。她怀里抱着个搪瓷缸,枸杞在热水里浮沉,映得眼角的皱纹都泛着暖光。
"因为有人定时喂食?"阿瑶晃着悬在空中的双腿,运动鞋上的卡通贴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她今天扎着双马尾,发梢染成渐变紫,活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实习生。
哈哈女士啜了口茶,枸杞粘在嘴唇上像颗朱砂痣:"错。是因为喂食的人知道,猫饿三天就会自己找上门,饿七天就会扒你窗户,饿半个月……"她突然把搪瓷缸往护栏上一墩,枸杞随着震动跳起圆舞曲,"就会把你家沙发当成猫抓板。"
阿瑶看着投诉单上"态度强硬缺乏同理心"的红字批注,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她负责跟进的客户正在闹离职潮,而她还在用培训手册上的话术应付,就像拿猫粮喂狗
"可是公司规定……"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哈哈女士突然伸手,冰凉的手指贴上阿瑶滚烫的额头,"就像这风,你见过它按规章制度吹吗?它往东吹时,你非要举着西旗,不冻成冰棍才怪。"
阿瑶想起上周阿道哥处理客户投诉的样子。那个传说中"靠脸就能签单"的项目专员,当时却捧着保温杯在会议室坐了七小时,听客户倒苦水倒到喉咙嘶哑。最后合同没签成,客户反倒给他介绍了新资源。
"阿道哥说,要把对方当人看。"阿瑶突然开口,指甲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月牙痕,"不是神,不是机器,是会有起床气、会心疼车贷、会担心孩子择校费的人。"
哈哈女士突然笑出声,惊飞了落在空调外机上的麻雀。她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橘子,剥开时溅出的汁水在阳光下像碎金:"他倒是开窍了。记得他刚来时多傲气?西装永远笔挺,皮鞋能照出人影,结果呢?"
阿瑶当然记得。那时的阿道哥像把出鞘的利剑,客户多问两句就亮出条款当盾牌。直到有次被泼了满身咖啡,他站在公司楼下淋着雨等车,狼狈得像只落汤鸡,却意外让路过的大客户记住了这个"眼睛会下雨的帅哥"。
"现在他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公司。"阿瑶盯着投诉单上的"建议改进沟通方式"字样,"不是为了卷考勤,是给保洁阿姨留热牛奶的时间。他说阿姨有风湿,碰不得凉水。"
哈哈女士把橘子瓣塞进阿瑶嘴里,酸甜汁水在舌尖炸开:"看见没?这就是把对方当人看。保洁阿姨不是清洁机器,是会记得谁给她留过热乎气的人。"
阿瑶突然呛住,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想起自己总把快递堆在茶水间角落,因为"规定"说那里是公共区域。可保洁阿姨每次都要弓着腰收拾半小时,就像在整理别人丢弃的情绪垃圾。
"可是……"阿瑶抹着眼泪,平板电脑屏幕亮起客户发来的语音,"客户说再不解决诉求就要投诉到总部,我该怎么办?"
哈哈女士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布满老茧的掌心:"摸到没?这茧子不是天生的,是三十年端茶送水磨出来的。你总想着用话术堵客户的嘴,就像用创可贴盖火山口。"
阿瑶感觉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往上窜,烧得她耳尖发红。她突然明白阿道哥为什么总带着保温杯,里面永远泡着客户爱喝的茶。不是谄媚,是懂得"人渴了要喝水"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去查查客户档案。"哈哈女士松开手,枸杞在搪瓷缸里转着圈,"他女儿是不是在准备艺考?你与其说方案能创造多少收益,不如算算考上美院要花多少颜料钱。"
阿瑶跳下护栏时,运动鞋在水泥地上蹭出火星。她想起阿道哥办公室挂的书法——"见路不走",四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极了哈哈女士总在打印的草稿纸。
三个小时后,阿瑶抱着整改方案敲开客户办公室的门。她没提条款,没摆数据,只是把客户女儿的画作投影在墙上:"张总,美院附中的学费可以分期付,但颜料费……"
客户摘眼镜的动作顿住了。阿瑶看见他鬓角的白发在投影蓝光里泛着银霜,突然想起阿道哥说过的话:"把对方当人看,不是施舍同情,是承认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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