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闷笑着碰杯,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她知道明天上班时,自己的工位上会出现护手霜和蒸汽眼罩——就像她以前给物业主管送礼时那样。
阿止的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柔光,阿闷忽然明白,在这个由房企难民组成的新战场,她们都是溺水者。只不过有人死死抓住浮木,有人已经学会划水。
烤肉店的排风扇嗡嗡作响,油烟味混着香水味在包厢里发酵。阿闷盯着烤盘上蜷缩的五花肉,油脂滴在炭火上溅起细小的火星。陈姐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上周末的相亲囧事,突然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提示音像把剪刀剪断了笑声。
"阿闷,你老公又来查岗啦?"穿香云纱的王姐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阿止的朋友圈截图——半小时前发的聚餐合照里,阿闷的脸被红圈圈了出来。
阿闷的筷子僵在半空,油花溅在雪纺衬衫上,洇出朵灰扑扑的花。她摸出震动不停的手机,十八个未接来电像一串红色的诅咒,最新消息是张定位截图,精确到这家烤肉店门口的消防栓。
"让他来接你呗。"阿止突然开口,珍珠耳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好我顺路。"
阿闷的手指在锁屏键上摩挲,想起上个月暴雨夜。她刚陪客户喝完解酒汤,丈夫举着伞等在中介所楼下,裤脚溅满泥点,却把伞全倾斜在她头顶。第二天全公司都知道她有个"二十四孝老公",连阿止都调侃:"你老公怕不是在你身上装了GPS。"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冷风裹着烟味灌进来。阿闷的丈夫穿着工地的反光背心,安全帽还挂在胳膊上,活像根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萝卜。他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精准锁定阿闷:"该回家吃药了。"
满桌的烤肉突然凉了。陈姐的筷子悬在半空,油滴在桌布上洇出深色斑点。阿止放下酒杯,珍珠耳坠晃出凌厉的弧线:"我们在谈正事。"
"什么正事要谈到十点?"丈夫的嗓门震得吊灯摇晃,反光条在阿止脸上划出惨白的光斑,"阿闷有胃病,医生说了不能熬夜。"
阿闷突然想起售楼部时期,自己为了冲业绩连吃三个月冷盒饭,最后疼得在样板间打滚。是眼前这个男人背她去的医院,挂号缴费跑前跑后,末了还把暖宝宝贴在她胃上。
"你先回去。"她把手机塞进丈夫手里,屏幕还亮着定位共享的界面,"我打车。"
凌晨的便利店亮着惨白的灯。阿闷蹲在关东煮锅前,鱼丸在竹签上沉浮,像她此刻的心情。手机又震起来,这次是阿止的视频通话。
"他还在楼下。"阿止把镜头转向窗外,丈夫像尊雕塑杵在路灯下,反光背心在夜色里闪着幽幽的光,"要报警吗?"
阿闷咬破鱼丸,滚烫的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她想起上个月阿止也这样陪她熬过夜,当时阿止的丈夫打来电话,咆哮声震得手机都在抖:"这么晚不回家,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
"让他等着。"阿闷把空杯扔进垃圾桶,塑料与金属碰撞发出脆响,"我买了胃药。"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提示音响起,丈夫带着寒气冲进来,安全帽上的泥点蹭在货架上。他盯着阿止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明天带新人去工业园",忽然把药盒拍在桌上:"辞了这份工,我养你。"
阿闷盯着药盒上的生产日期,过期的布洛芬,就像他们过期的婚姻承诺。她想起售楼部倒闭那天,丈夫把存折拍在她面前:"现在里面还剩多少?够不够付下个月房贷?
梅雨季的雨水把工业园泡得发软。阿闷踩着积水带新人面试,帆布鞋里灌满泥浆。阿止的车停在厂门口,珍珠耳坠换成低调的银钉,后视镜上挂着从阿闷工位顺走的护身符。
"你老公今天没来?"阿止突然开口,方向盘上的手背暴起青筋。
阿闷盯着手机屏幕,丈夫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早上六点——"给你熬了粥"。她想起昨晚便利店外,他蹲在雨里抽烟,火星明灭像只受伤的萤火虫。
"他说要去找份兼职。"阿闷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车窗外的麻雀,"送外卖,或者开滴滴。"
阿止猛地刹车,轮胎在积水里划出半圆。她转头看着阿闷,妆容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我离婚协议书都拟好了。"
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阿闷看见自己的倒影:发梢滴着水,睫毛膏晕成两片小乌云。她忽然明白,她们都在演戏——阿止在丈夫面前演贤妻,她在同事面前演幸福主妇,就像她们在客户面前演金牌中介。
月末总结会上,阿止把业绩报表摔在桌上。香云纱们集体噤声,看着阿闷的名字冲上榜首。阿闷盯着投影幕布,那些数字像跳动的火焰,烧红了她的眼眶。
"阿闷。"阿止突然点名,珍珠耳坠晃出细碎的光,"谈谈经验。"
阿闷站起来时,帆布鞋里的泥浆发出咕叽声。她想起昨晚丈夫蹲在出租屋门口修漏水的水管,工具箱里躺着半包过期的胃药。她想起阿止车后座的离婚协议书,想起自己支付宝里三位数的余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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