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深处的风带着股陈年老酒的味道。
陆惊鸿踩着冰棱往前走时,总觉得脚下有细碎的响声,低头才发现冰面下冻着密密麻麻的东西 —— 不是冰碴,是半透明的骨骼,细长的胫骨和指骨交缠在一起,像被冻住的蛛网。齐海生用洛阳铲敲了敲冰面,清脆的响声里混着丝闷响:“这冰至少冻了三百年,底下的骨头是被人刻意铺在这里的。”
龙心石在他们身后半尺处悬浮着,青黑色的石面泛着微光,照得冰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那些影子很奇怪,不像是他们三人的轮廓,倒像是一群披甲执刃的士兵,正随着他们的脚步慢慢移动。
“别盯着影子看。” 陆惊鸿突然按住齐海生的肩膀,杨公盘的铜镜在怀里发烫,镜面映出冰壁上的异常 —— 那些影子的手腕处都缠着红布,在微光里像团跳动的火苗,“是‘阴兵幡’的痕迹,有人在这里布过引魂阵。”
格桑梅朵留在外面时塞给他的经幡突然无风自动,经文在冰面上投下淡金色的光斑,正好罩住冰下的骨骼。那些骨骼竟微微颤动起来,指骨朝着同一个方向弯曲,像是在指引路径。“它们在指天池眼的主穴。” 她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阴兵借道时,若有善魂引路,便不会伤人。”
陆衡在怀里突然咯咯笑起来,小手拍着龙心石。陆惊鸿低头看去,石面上的纹路正顺着婴儿的指尖游走,像条温顺的小蛇。这场景让他想起老地师徐墨农说过的话:“龙脉最认赤子心,刚出生的娃娃能看见地脉的真形。”
冰洞突然拐了个急弯,前方出现片开阔的冰厅,中央立着块丈高的冰柱,里面冻着个完整的人影。那人穿着青色箭袖,腰间挂着块虎头令牌,看服饰是清代的兵丁,手里还攥着半截长矛,矛尖对准冰厅深处,像是死前正对着什么东西戒备。
“是赫图阿拉城的守兵。” 齐海生凑近冰柱,指着兵丁衣领上的徽记,“我在辽东博物馆见过同款,是努尔哈赤时期的‘白甲兵’。传说当年萨尔浒之战后,有支清军追着明军残部进了长白山,再也没出来。” 他突然指向冰柱底部,“这里有字!”
冰面下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满文,陆惊鸿认出其中几个 —— 赫连铁树教过他满族萨满的常用字。“大概意思是‘契丹鬼兵’‘血咒醒了’‘别碰青铜鼓’。” 他摸着冰面的刻痕,边缘很新,不像三百年前的旧迹,“是最近有人重新刻上去的,像是在给后来者示警。”
龙心石突然剧烈震颤,冰厅深处传来沉闷的鼓声,咚、咚、咚,节奏缓慢却震得人太阳穴发疼。齐海生脸色骤变:“是萨满鼓!赫连家主说过,长白山里有面契丹遗留的青铜鼓,敲三声就会引来阴兵 —— 刚才那是第二声!”
话音未落,冰壁突然噼啪作响,无数冰碴簌簌落下。那些原本冻在冰里的骨骼竟从冰下浮了上来,在地面上拼凑成完整的人形,青灰色的骨骼外裹着层淡淡的白雾,手里握着用冰棱凝成的长矛。最前面的 “骨兵” 腰间缠着红布,正是刚才冰壁影子里的红布 —— 阴兵真的来了。
“别拔刀!” 陆惊鸿按住齐海生摸向腰间短刀的手,将龙心石往前递了递,“它们是被龙脉引来的,不是冲我们来的。” 他注意到骨兵们的目光都盯着冰厅深处,长矛也一致对准那个方向,和冰柱里的白甲兵姿势一模一样。
骨兵队列突然分开条通道,通道尽头的冰面上有个黑黢黢的洞口,地下河的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洞口边缘刻着圈契丹文,齐海生用洛阳铲拓下几个字:“是‘镇龙窟’的意思。” 他突然想起胶东齐氏的古籍,“我爹说长白山下有个契丹人挖的地窟,用来镇压战败的亡魂,难道就是这里?”
第三声鼓声突然响起,这次格外近,像是就在洞口里。骨兵们同时举起长矛,白雾组成的躯体开始变得凝实,竟隐约能看出盔甲的纹路。陆惊鸿怀里的杨公盘突然飞出,铜镜悬在洞口上方,映出里面的景象 —— 洞底放着面青铜鼓,鼓面刻着逆万字,旁边跪着个穿兽皮的人影,正用骨槌一下下敲鼓。
“是赫连家的叛徒!” 齐海生认出那人的发饰,是满族萨满的鹿角冠,“赫连铁树说过,二十年前有个族人偷了萨满鼓,想用阴兵咒报复仇家,后来被逐出长白山,原来是躲在这里!”
骨兵们突然发出无声的呐喊,列着队往洞口里走。它们的脚步踩在冰面上没有声音,却在地面留下淡淡的足迹 —— 那些足迹里渗出的不是 “龙血冻”,是清澈的泉水,滴在冰面上立刻凝成珍珠状的冰粒。“是地脉净水。” 陆惊鸿突然明白,这些阴兵不是来害人的,是在守护什么,“它们在阻止敲鼓的人靠近镇龙窟深处。”
龙心石突然飞进洞口,悬在青铜鼓上方。鼓面的逆万字突然亮起红光,敲鼓人发出一声惨叫,骨槌从手里脱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陆惊鸿脚边。那是根用胫骨做的鼓槌,顶端嵌着块暗红色的石头 —— 是用人血沁过的玛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