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裹着鱼腥味钻进舱室,太史慈盘腿坐在竹席上,借着油灯昏黄的光擦拭鱼鳞甲。甲片相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混着外头守夜士卒的呼噜,倒像是首不成调的吴地小曲。他拇指抹过甲片缝隙里的血痂——这是三天前在鄱阳湖剿水匪时留下的。
突然,隔壁舱室传来"砰"的拍案声,震得墙上挂的蓑衣簌簌发抖。"主公真要收编那个叛徒?"程普的嗓门震得舱板都在颤,"锦帆贼前日才劫了咱们的粮船!"
太史慈擦甲的手顿了顿。油灯爆了个灯花,把他映在舱板上的影子扯得忽大忽小。案头那坛未开封的会稽黄酒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封泥上沾着干涸的红土——是孙策半月前亲自扛来的,说是神亭岭的土能镇邪祟。
"老程你小点声!"韩当压着嗓子劝,"主公说甘宁水上功夫了得......"
"水上功夫?老子砍过的水贼比他吃过的鱼都多!"程普的佩刀撞在案几上哐啷作响,"要我说就该把锦帆贼的脑袋串成糖葫芦挂船头!"
太史慈摸过酒坛边沿的裂口。那日孙策扛着酒坛闯进他舱房,铠甲上还带着神亭岭的晨露。"子义,这坛酒等咱们收服甘宁再开!"年轻主公的眼睛亮得吓人,"到时候你可得教我耍双戟!"
突然,江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太史慈猛地攥紧甲片,耳尖动了动——不是夜枭,是战船撞角破浪的响动。
"敌袭!锦帆贼夜袭!"
凄厉的号角撕破夜幕。太史慈抄起倚在舱角的丈二长枪,赤脚冲出舱门时,冰凉的水珠正顺着桅杆往下淌。月光把江面照得惨白,二十艘艨艟破浪而来,船头青锦帆猎猎作响,像群张开血盆大口的青鳞蛟龙。
"子义!左翼交给你了!"
孙策的吼声从楼船顶层炸开。太史慈抬头望去,只见那人铠甲未披,单衣赤足立在船楼上,手中古锭刀映着月光划出半弧银芒。江风掀起他散乱的额发,露出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
太史慈反手将长枪往甲板一拄,借力跃上船舷。绣着"孙"字的战旗在他头顶哗啦啦翻卷,带着鱼腥味的江风灌满衣袍。甘宁船队已迫近三十丈,能看清贼船上晃动的火把,还有那些缠着红绸的钩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准备接舷!"他吼得脖颈青筋暴起。身后传来江东儿郎们"咔咔"的拉弩声,像是百十只蟋蟀在秋夜里磨牙。
第一支火箭"咻"地掠过耳畔时,太史慈闻到了硫磺味。火光照亮甘宁那张狂笑的脸,那人金铃铛在夜风中叮当乱响,活像阎罗殿前的招魂幡。"孙家小儿!今夜就让你们见识锦帆军的厉害!"
钩锁"哐啷啷"砸上船舷的瞬间,太史慈枪出如龙。精铁枪尖擦着钩锁铁链迸出火星,在黑暗中划出数道金线。有个赤膊水贼刚冒头,就被他一脚踹中面门,惨叫着跌进江里。
"天义在此,鼠辈安敢造次!"太史慈旋身挑飞两支弩箭,枪杆横扫又撞翻三名贼兵。背后突然传来木板碎裂的巨响——甘宁的旗舰"青龙号"重重撞上左翼战船,震得他踉跄半步。
锦帆贼主舰上,甘宁反握双戟跃上船楼,金铃随着动作响成一片。"江东鼠辈听着!你甘爷爷今日就要——"话音未落,孙策的古锭刀已劈面砍来,刀锋擦着他耳畔斩断旗杆。
"废话忒多!"孙策咧嘴大笑,眼中燃着两团火,"能接我十招,这船送你当棺材!"
太史慈顾不得观战,五六个锦帆贼正顺着钩锁往上爬。他枪尖一抖戳穿最先冒头的贼人咽喉,抬脚将尸体踹下去砸翻后面的人。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让他想起北海突围那夜——也是这样腥咸的风,这样滚烫的血。
"太史将军!西侧漏水了!"浑身湿透的裨将嘶声喊道。太史慈瞥见两艘敌船正用铁锥猛凿船腹,江水已经漫过下层甲板。他扯下腰间酒囊猛灌一口,烈酒烧得喉头滚烫。
"取火油来!"他撕下衣襟裹住长枪,"会水的随我下船!"
二十个赤膊汉子跟着他跃入江水。太史慈憋着气潜到敌船底下,火油顺着船缝渗进去时,他听见头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当第一支火箭钉上船板,爆燃的火光把江面照得通红,热浪推着他在水里翻了个跟头。
浮出水面时,正看见甘宁挥戟架住孙策的劈砍。两人兵器相撞迸出火星,孙策突然放声长笑:"锦帆贼不过如此!"古锭刀顺势下压,竟把甘宁逼得单膝跪地。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至。太史慈瞳孔骤缩,长枪脱手掷出——铁枪与箭矢在半空相撞,齐齐坠入江中。孙策趁机旋身飞踢,将甘宁踹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桅杆上。
"主公小心!"程普的吼声从右侧传来。太史慈回头望去,只见老将军挥刀劈翻三个贼兵,甲胄上插着两支断箭。韩当正在船尾指挥灭火,满脸烟灰都顾不上擦。
江面突然卷起怪风,带着焦糊味的浓烟扑在脸上。太史慈抓住缆绳荡回己方战船,落地时踩到具尸体险些滑倒。不知是谁的血在甲板上汇成细流,顺着排水孔淅淅沥沥往江里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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