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三年的洛阳,春寒料峭,日头懒懒地爬上城墙垛口,斜斜照进武库高窗。光柱里,尘埃无声地飞舞。角落里,老卒赵三佝偻着背,手里一块粗布正用力蹭着一根生满暗红锈迹的粗大铁链。铁链的每一节环扣都异常粗大,沉甸甸的,泛着岁月啃噬过的乌光。这是“抬棺链”,当年庞令明抬棺死战留下的物件,搁在这库房角落,不知蒙了多少年的灰。粗布擦过铁锈,发出“沙沙”的干涩声响,像叹息。赵三的腰早就不成了,每擦几下,就得停下来,捶一捶酸痛的腰眼,嘴里低低嘟囔几句谁也听不清的话。汗珠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滚下来,砸在冰冷的链环上,留下一点深色印子,很快又被新的铁锈覆盖。
旁边几个年轻的辅兵,抱着长矛倚在门框边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偶尔朝赵三这边瞥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是怜悯还是麻木的意味。谁也没在意那堆在角落、压着几卷旧竹简的司马太尉征蜀檄文。檄文黄麻纸卷,字迹如刀,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
突然,一阵没来由的阴风猛地灌入库房大门,像条冰冷的蛇,贴着地面急速游窜。卷起地上沉积的灰尘,打着旋儿扑向角落。那卷摊开的征蜀檄文被这股邪风“呼啦”一下掀开,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卷书简。竹片散开,显露出几个模糊的墨字——《抬棺战记》。风毫无停歇之意,竟直扑那堆沉寂多年的抬棺铁链!
就在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那盘踞在角落、粗如儿臂、死沉死沉的铁链,竟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扯动,几节环扣“哗啦啦”一阵剧烈震颤,互相撞击着,发出一连串刺耳又空洞的金铁交鸣!那声音在空旷的武库里炸开,异常瘆人。
“哐啷啷——!”
倚门闲聊的年轻辅兵们全都吓傻了,一个激灵,手里的长矛“当啷啷”掉在地上,惊得面无人色。赵三手里的粗布也掉了,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那兀自嗡鸣震颤不止的铁链,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重重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额头紧贴着满是尘灰的石砖,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嘶声力竭地喊道:“庞将军……庞将军显灵了!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啊!”
就在武库那阵诡异阴风渐渐平息、铁链的嗡鸣归于死寂的同一时辰,城南一间低矮的赌坊里,却是人声鼎沸,烟气缭绕。几张油腻的方桌挤满了人,吆喝声、拍桌声、铜钱碰撞声混成一片。最角落那张桌子,几个汉子正围着一副摊开的《三国杀》纸牌,斗得面红耳赤。桌面上散乱着身份牌和几张用旧了的“杀”、“闪”。
一个新手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捏着一张角色牌,眉头拧成了疙瘩,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那牌面上画着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西凉猛将,正是“界庞德”。他盯着牌面技能“决死”那行小字——出“杀”强命,自己却要掉血,心里直打鼓,嘴里反复念叨:“这……这掉血也太狠了吧?顶不住啊!”
对面坐着的老油条陈麻子正叼着旱烟,闻言“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呛人的劣质烟雾,随即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唾沫星子乱飞:“怂个鸟蛋!要的就是这股劲儿!‘决死’懂不懂?老子宁斗死,绝不后退!掉点血怕啥?掉光了才算痛快!干他娘的!”他粗糙的手指用力戳着桌面,仿佛那桌面就是敌人。旁边几个看客也跟着哄笑起来,小小的牌桌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脑袋。
新手被陈麻子一激,脸上挂不住,又确实舍不得庞德那强命的效果,心一横,牙一咬,手指微颤着就将那张“杀”牌重重拍在桌上:“杀!就你了!”他的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颤抖。
就在他指尖离开牌面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张“界庞德”角色卡上,那武将披散的乱发、狰狞的面容,突然间像是活了过来!一股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卡牌深处猛地透了出来,如同底下燃起了一团妖异的血焰!那红光瞬间浸染了整张卡牌,将牌面上庞德那双怒瞪的眼睛映得一片赤红,直欲择人而噬!紧接着,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卡牌边缘,竟有丝丝缕缕墨黑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迅速溢出,扭曲着、翻腾着,在牌桌上方眨眼间凝聚成一个虚幻、却透着无尽死气的抬棺轮廓!那口漆黑的棺材虚影沉沉地悬在牌桌之上,仿佛刚从九幽黄泉破土而出!
“妈呀——!”
旁边一个被大人抱在怀里、正伸着小脑袋好奇张望的娃娃,猛地对上那血光中瞪来的赤红鬼眼和那口凭空出现的恐怖黑棺,吓得魂飞魄散,小脸瞬间煞白如纸,“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抱着他的汉子单薄的裤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腥臊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整个赌坊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哄笑、叫嚷、牌响、铜钱叮当声……所有嘈杂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死死盯着那悬浮在牌桌上、血光缭绕的抬棺虚影,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一股冰冷的寒气从每个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呼吸都忘了。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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