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收到警察消息时有些意外。
毕竟她跟秦羽关系那么恶劣,根本不会想到对方上审判庭前,还要求见自己一面。
但她还是去了。
单纯的,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审讯楼前,温穗一身剪裁独特的白色棉服,从头包裹到脚,浅咖色围巾绕了纤细脖颈一圈,刚刚好挡住白皙下颌。
她梳着干净的丸子头,一张脸在冬日晴雪里显得清透冷白,自带疏离感。
接待室门被推开,秦羽正坐在铁桌后。
身上蓝白色囚服皱皱巴巴,原本精心护理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有些毛躁。
露出的脸庞消瘦许多,唯有那双眼睛,不再清纯,显出几分明明白白的阴冷。
温穗走到对面的椅子坐下。
两人隔着一张冰冷铁桌对视,气氛陷入沉寂。
温穗目光平静无澜,没有丝毫情绪。
秦羽则死死盯着她,眼底翻涌着不甘、嫉妒,还有一丝被挫败后的怨毒。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未洗干净的污垢。
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切割出明暗交界。
温穗抬手将浅咖色围巾往下扯了扯,动作从容。
而秦羽肩膀绷得笔直,身体微微前倾,与温穗的松弛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沉默了约莫半分钟,秦羽终于率先打破平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嘲讽:
“你赢了。”
温穗掀了掀眼皮,语调平静:“赢什么了?”
忽然的反问让秦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在自己的预想里,温穗此刻应该是得意的、炫耀的,像从前那些被她比下去的女人一样,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来奚落她。
可温穗的眼神里毫无得意之色,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赢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秦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卡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开脸,不再说话。
接待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墙角摄像头细微转动的声响。
温穗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目光落在秦羽消瘦的侧脸轮廓上,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一直很好奇,三年前你为什么要假死。”
秦羽身体僵了一下,并未回答,肩膀却绷得更紧了。
“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我从来没敢想过自己能嫁给陆知彦。”
温穗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依旧用平稳的语气继续说,“我读书的时候,见过他,在学校的演讲台上——他是受邀来做演讲的天才。”
“再次遇见,是我准备自杀,他路过把我救了下来。”
可惜,陆知彦根本不记得她。
只有她深陷在过去里,把他当做光,久久无法自拔。
“后来被温家找回,也只是偶尔听到他的消息,没奢望过能有什么交集。是你突然死了,陆家需要一个合适的女主人,我才有靠近他的机会。”
她顿了顿,视线掠过秦羽微微颤抖的肩膀:“说实话,我对你的意见,从来没有对秦笙笙那么大。”
“秦笙笙总觉得她比我更适合陆少夫人的位置,天天找我麻烦,甚至用怀孕的事来逼我。可我之后才明白,她不过是你留在陆知彦身边的一颗棋子。”
秦羽猛地转过头,眼中充满震惊,像是没想到温穗会知道这些。
“陆知彦的那些兄弟,心里都装着杆秤。”
温穗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们看着秦笙笙就会想起你,然后就会联想到,如果没有我,秦笙笙的姐姐——也就是你,才是真正的陆少夫人。”
“所以他们排挤我,打压我,看不起我。”
“从那时我就明白,你是故意的。你怕自己万一回来,陆知彦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故意把秦笙笙留下来,让她当个障碍。”
“不管后来陆知彦身边的人是谁,他们都会觉得是那个人抢了你的位置,都会去闹、去争。”
“到时候你回来,只需要扮演一个受害者,就能轻易把所有矛盾都推到别人身上,甚至还能博得不陆知彦的同情。”
温穗直视着秦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早就想过自己会回来,对不对?秦笙笙,从来都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
秦羽嘴角抿得很紧。
她想反驳,想否认,可在温穗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温穗说的,全都是她当年的真实想法。
三年前她卷进那座岛的事,知道自己早晚要被盯上,所以故意设计了一场意外,假死脱身。
但她又不甘心彻底放弃陆知彦,放弃陆家少夫人的位置,于是便想到了秦笙笙。
她知道秦笙笙性子蠢,又一直嫉妒自己,只要稍微挑拨几句,就能让秦笙笙把陆知彦身边的女人都当成敌人。
她原本计划着,等风声过了,就以死里逃生的名义回来,到时候秦笙笙把陆知彦身边的人闹得鸡犬不宁,她再以受害者姿态出现,既能顺利回到陆知彦身边,又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秦笙笙会蠢到用假怀孕的招数逼迫温穗。
更没算到,陆知彦竟然会对温穗动了心。
在她的认知里,陆知彦是冷漠无情且利益至上的,从来不会对谁真正上心,可他却为了温穗,一次次破例。
那些事,是她被抓后从警察的审讯里偶然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秦羽渐渐冷静,反问道。
“很多事情,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猜到。”
温穗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到你了。”
秦羽一愣:“什么?”
怎么就到她了?
“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闲聊吧,”温穗说,“你有事求我?”
秦羽:“......”
她都快死了,能求什么?
不过。
她确实有件事,可以告诉温穗。
但她要报酬。
“把监控关掉,让那些警察都离开。”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摄像头瞬间瞄准秦羽。
温穗眉梢拧起,“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而且,他们不会放任你在没有监视的情况里。”
秦羽仰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只要你想,你很容易就能做到,不是么?”
说着,她那只略脏的手,在桌面画出几道痕迹。
看清她画的东西后,温穗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