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持续到深夜。
张教授果然如宁祉煜所言，是位经验丰富的权威。
他调整了抗排斥方案，亲自守在病床边观察反应。到凌晨三点，姜母的各项指标终于稳定下来。
"危险期还没过。"张教授对姜枝说，"需要转入ICU观察48小时。"
姜枝机械地点头，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这一晚的大起大落抽干了她所有力气。
"你去休息。"
宁祉煜不容置疑地说，"我在这守着。"
"不行..."
"姜枝。"
宁祉煜按住她的肩膀，"你已经24小时没合眼了。ICU有探视时间，你现在去睡一会儿，早上再来。"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眼神却温柔得让人心碎。
姜枝突然意识到，尽管他们形同陌路，宁祉煜却清楚地记得她母亲的床号，知道她所有的作息习惯...
最终，她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钟点房。洗澡时，她发现口袋里多了张纸条，是宁祉煜不知何时塞进来的：
【308病房有空床，报我名字就行。有事随时打电话，我手机不静音】
字迹潦草却有力，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背。姜枝把纸条贴在胸口，无声流泪。
……
姜母脱离危险，转回普通病房。这72小时里，姜枝几乎没离开过ICU外的长椅，而宁祉煜...他神出鬼没，时而消失几个小时，时而突然出现，带着热食和换洗衣物。
他们很少交谈，但有种奇妙的默契。
宁祉煜会在她睡着时轻轻给她披上外套；她会在他接电话时主动接过他手中的咖啡杯。
就像两个疲惫的战友，暂时搁置分歧，共同面对眼前的战役。
第二天清晨，姜枝在ICU外的长椅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宁祉煜的队服外套，口袋里插着一支新鲜的栀子花。
她抬头四望，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传来轻微的键盘声。
拿起花，她发现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阿姨情况稳定了，我回基地训练。有事叫我。——煜】
落款不是往常的"k"，而是简简单单一个"煜"字。姜枝摩挲着这个陌生的签名，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病房，姜母已经醒了，气色比前几天好很多。"宁少爷守了三天吧？"
她轻声问，"我刚才好像看见他在门外。"
姜枝手一抖，差点打翻水杯："他...来了？"
"嗯，没进来，就在门口站了会儿。"姜母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你们吵架了？"
姜枝低头削苹果，刀尖在果皮上划出颤抖的弧线："...有点小误会。"
"枝枝，"姜母突然握住她的手，"妈妈这条命是宁家救的，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份恩情..."
"不是那样的。"
姜枝打断她，声音哽咽，"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没法告诉母亲，她害怕的不是恩情，而是真相，害怕宁祉煜真的如他母亲所说，只是暂时被爱情冲昏头脑，终将回归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
手机震动，是战队群消息。
春季赛赛程表出来了，SJ首战对阵老对手TG，就在五天后。
姜枝盯着名单上"SJ.Koi"的ID，想起宁祉煜右手腕还没拆线的伤口...
她突然站起身："妈，我得回基地一趟。"
"去吧。"
姜母理解地点头，"工作要紧。"
走出病房，姜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宁祉煜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像是在训练室。
"喂？"宁祉煜的声音带着喘息，似乎刚结束一场比赛。
"我..."姜枝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我妈妈说你刚才来了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嗯，落了个护腕在那。"
谎言。
姜枝知道他从不戴护腕训练。
"谢谢你这几天的帮忙。"
她最终只说，"医疗费我会..."
"姜枝。"宁祉煜打断她，声音突然冷下来，"你要是再说一个钱字，我就..."
"就怎样？"
"就把SJ的春季赛奖金全捐给华山医院肾内科。"他咬牙切齿地说。
姜枝愣住了，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太"宁祉煜"了，即使生气也要用最别扭的方式表达关心。
电话那头传来林景的喊声："煜哥！训练赛开始了！"
"我得挂了。"
宁祉煜说，语气缓和了些，"你...什么时候回基地？"
"今天。"
姜枝听见自己说，"下午就回去。"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好。"
宁祉煜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却让姜枝心脏漏跳一拍。
挂断电话，她走向护士站，想问问母亲这几天的检查报告。
转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猛地停住脚步，宁母正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身边跟着那位张教授。
姜枝本能地躲到墙后。
两人交谈的声音隐约传来：
"...排斥反应控制得很好，后续只要按时服药..."
"太感谢您了，张教授。"宁母的声音优雅从容，"多亏您专程从北京飞来。"
"哪里，宁夫人客气了。不过..."张教授犹豫了一下，"恕我直言，这次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费用..."
"这个您不用担心。"
宁母轻笑，"宁家会负责到底。毕竟...姜小姐对我儿子的事业很有帮助。"
姜枝如遭雷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果然...一切都是交易。
宁家出钱出力，换取她这个"对宁祉煜事业有帮助"的领队继续效劳。
她悄悄退回病房，关上门，靠在墙上深呼吸。
电脑包里，FNC的邮件图标依然亮着，最新一封标题醒目：【最后通牒：请于24小时内确认入职】
姜枝打开邮箱，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许久，最终回复：【很抱歉，因家庭原因无法赴任，感谢贵战队赏识】
发送完毕，她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无论如何，在母亲完全康复前，她不能离开上海。
至于宁家...她会用工作偿还这份人情，直到不再被需要为止。
收拾行李时，她发现宁祉煜的队服外套还搭在椅背上。
犹豫片刻，她将它小心折好放进背包，总要有个理由还给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