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清晨七点,宁祉煜站在酒店房门外,左手提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豆汁的酸味透过包装若隐若现,焦圈的油渍在纸袋上晕开淡黄色的痕迹。
他右手食指悬在门铃按钮上方,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几率不足50%..."
一个女声带着哭腔,"枝宝你才二十一岁..."
宁祉煜的指尖僵在半空。
塑料袋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豆汁容器被捏得变形,温热的液体渗出来沾湿手指。
"别说了。"
姜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全国赛只剩六天了..."
"你他妈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女声突然拔高,"等他求婚成功才发现自己娶了个——"
"宋迦瑶!"
房间里传来玻璃碰撞的脆响。
宁祉煜的呼吸停滞了,他下意识贴近门板,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门牌上。3012,他们的房间号,被他的汗水洇湿一小块。
"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那个叫宋迦瑶的女人似乎在哭,"白发又多了...这破药..."一阵窸窣声,"戊酸雌二醇?这他妈是激素药!"
宁祉煜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戒指盒。
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他后退两步,故意踩出脚步声,然后重重按下门铃。
"叮咚——"
房间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烟熏妆被泪水晕染,女人警惕地打量他:"Koi?"
宁祉煜扬起笑容,眼睛弯成月牙:"早上好~"
他举起塑料袋,"给枝枝买的早餐~"
宋迦瑶的表情瞬间复杂。
她回头看了眼屋内,突然压低声音:"你最好..."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最终只是侧身让他进门,"她还没吃。"
套房客厅里,姜枝正匆忙地把什么东西塞进枕头下。
她穿着oversize的白色卫衣,整个人像是要消失在布料里,只有黑发垂落像道分割线。
抬头看见宁祉煜,她仓促地勾起嘴角:"这么早?"
"想让你尝尝老北京豆汁~"
宁祉煜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塑料袋哗啦作响。
他假装没看见姜枝红肿的眼眶,也没注意宋迦瑶拼命使的眼色,只是专注地把早餐一样样摆出来,"还有焦圈、炒肝和小米粥..."
姜枝伸手要帮忙,被他轻轻拍开:"伤员不许动。"
他眨眨眼,"昨天吐成那样。"
宋迦瑶突然拎起包包:"我先走了。"
她的红指甲掐着真皮包带,指节发白,"枝宝...记得我说的话。"
姜枝点点头,眼神闪烁。
宁祉煜热情地挥手:"瑶姐再见~"
门关上的瞬间,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宁祉煜背对姜枝摆弄早餐盒,手指微微发抖。豆汁洒了一点在桌布上,晕开淡褐色的污渍。
"迦瑶只是来送资料..."姜枝轻声解释。
"嗯嗯~"
宁祉煜头也不回地点头,"枝枝先刷牙?牙膏挤好了~"
浴室门关上后,少年瞬间垮下笑脸。
他机械地打开小米粥盖子,热气模糊了视线。
右手无意识地摸向枕头,医疗报告的一角露在外面,上面"染色体端粒异常"几个字像刀片刮过视网膜。
宁祉煜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伤。
他转身冲进厨房,把水流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发红的眼眶。
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只有眼周泛着不正常的红,像只濒临崩溃的困兽。
"祉煜?"
姜枝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没事吧?"
宁祉煜狠狠抹了把脸,嘴角扯出完美弧度:"来啦~"
他蹦跳着回到餐桌前,仿佛刚才的崩溃从未发生,"枝枝尝尝这个..."
姜枝小口啜饮小米粥,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
宁祉煜盯着她发顶新冒出的白发,喉咙发紧。他舀了勺粥吹凉,递到她唇边:"啊——"
"我自己..."
"不行~"
少年固执地举着勺子,"枝枝最近都没好好吃饭。"
姜枝妥协地张嘴,粥勺却因为宁祉煜的手抖洒了几滴在她衣领上。
少年慌忙去擦,手指不小心碰到她锁骨,冰凉得像具尸体。
"手怎么这么冷?"
他握住姜枝的手搓揉,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北京冬天太干了吧~"
姜枝抽回手,眼神飘向枕头:"可能...有点贫血。"
宁祉煜的笑容僵了一秒。
他低头猛喝豆汁,酸涩的味道呛得眼眶发热。
放下碗时,他注意到垃圾桶里有团纸巾,隐约露出药片包装的铝箔边角。
"今天要去赛场彩排~"
他突然说,声音轻快,"枝枝穿那件蓝色外套好不好?"
姜枝点点头,起身去拿衣服。
宁祉煜趁机迅速翻看垃圾桶,被揉皱的药品说明书上,"可能导致不孕"几个字刺入眼帘。
他猛地合上桶盖,声音惊动了正在整理行李的姜枝。
"怎么了?"
"没事~"
宁祉煜蹦起来,"垃圾袋破了,我去扔掉~"
走廊尽头的垃圾房空无一人。
宁祉煜终于允许自己颤抖,手指死死攥着那团纸巾,药片硌着掌心。
他深呼吸三次,才勉强平复到能伪装正常的程度。
回到房间时,姜枝已经换好衣服。
外套衬得她肤色越发苍白,像雪地里的一抹血痕。
宁祉煜夸张地鼓掌:"枝枝真好看~"
他凑近帮她整理衣领,趁机深深吸气,"好香..."
姜枝轻轻推开他:"别闹,要迟到了。"
"亲一下就走~"少年撅起嘴,眼神湿漉漉的像撒娇的小狗。
得到蜻蜓点水般的吻后,他满足地牵起她的手,"今天彩排完要去见赞助商,枝枝要穿漂亮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