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的保时捷在雨夜泊进艺术学院的地下车库。她踩着防水台短靴踏入雕塑系工作室时,瑶瑶正在为石膏像上最后一层肌理,沾满石膏粉的手腕比石膏像的颈线还要纤细。"米开朗基罗的助手不会用这种劣质石膏。"七七扯开风衣,从爱马仕包里抖出意大利进口材料,"明天开始,你跟我学文物修复。"
三年后,当瑶瑶戴着牛津大学的方帽在大英博物馆修复敦煌残卷时,仍然记得七七教她调配颜料的夜晚。那些被时光侵蚀的壁画,在少女指尖重新焕发生机,就像当年在旋转楼梯拐角,那个身着银灰晚礼服的中年女人,如何用体温焐热了她即将冻结的善意。
七七起阿斗仍然是经营小饭馆,吃最简单的饭,穿洗的发白的工作服
晨雾尚未散尽时,七七已经推着三轮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轱辘碾碎薄霜,在菜市场铁栅栏上留下蜿蜒水痕。她总在摊贩支起遮阳伞前赶到,这样挑拣的空心菜叶脉还凝着露水,老姜块根须上沾着湿润的泥。
白瓷碗里漂着的葱花突然散开,七七捏着笊篱的手顿了顿。玻璃橱窗外,穿Prada的年轻女孩正把牛油果沙拉装进可降解餐盒,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她用围裙角擦了擦鼻尖沁出的汗珠,铸铁锅里雪菜肉丝面翻涌起奶白色的泡沫。
收银机吐出的热敏纸在抽屉里叠成小山,七七用订书机把它们订成册,钢笔尖在泛黄的账本上划出工整的数字。墙角的收音机播着评弹,她忽然笑出声——上周那位穿西装的先生结账时,硬塞给她的是一张印着"牛津大学"字样的请柬。
暮色漫进店堂时,七七把最后一只红烧狮子头盛进保温盒。工作服领口的酱渍在蒸腾的热气里若隐若现,像褪色的牡丹刺绣。她用发黄的橡皮筋扎紧头发,玻璃门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送外卖的电动车碾过暮色,尾灯在雨后的小巷里拖出流动的星河。
深夜打烊后,七七蹲在后厨数硬币。墙角的樟木箱里,牛津大学的校徽压着瑶瑶寄来的明信片,上面用稚嫩的字体写着:"七姑,今天的藏经洞壁画里有和您红烧肉一个色号的朱砂。"她用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张,铸铁锅里残留的油脂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