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前,湘江码头的血腥混战尽数落入一双淡漠的眼睛。
张起灵静立人群之外,目光锁住那少年身上。
少年与亡命徒厮杀时的招式狠辣精准,没有半分花哨,每一击都只为杀出一条血路。
更令他在意的是,少年与那持铁链之人竟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多年并肩作战的挚友。
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映亮少年染血的面容。
张起灵心头忽地掠过一丝异样。
那少年浑身泥血混杂,脏乱不堪,偏偏一张小脸白得晃眼,尤其是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他看得分明,少年身上至少有五处伤口在渗血。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张起灵刚要迈步,却又蓦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困惑,他为何要在意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
视线中,那只脏兮兮的“兔子”软绵绵地倚在同伴身上,唇瓣轻启,分明是在说“好困”。亲昵的姿态让张起灵莫名烦躁。
就在他即将远离人群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铮”的一声脆响,一柄莹白骨刀破空而来,精准击碎那柄砍刀。
张起灵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江风送来少年清冽的嗓音:“杀自己人不够,还要杀孩子?”
脑中的记忆快速闪过,他皱紧眉头,却怎么也抓不住,待他回过神来,只见那少年已被一个军装男人打横抱起。
少年苍白的脸颊靠在对方肩头,纤长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乖顺得与方才厮杀时的狠厉判若两人。
张起灵站在原地,看着汽车扬尘而去,心头莫名空了一块。
回到临时住所时,张九日已收拾好行装,正往包袱里塞最后几件衣物。
“族长,我们该启程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张起灵径直掠过他,在桌前木然坐下。那双常年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竟盯着药盒发怔。
张九日刚要再开口,却见族长突然抓起药盒,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房门“砰”地甩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张九日举着半截包袱皮,茫然地眨了眨眼。
张启山坐在颠簸的车后座,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少年。鲜血正从陆建勋的伤口不断渗出,很快就在真皮座椅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他狠狠皱眉,手臂一揽直接将人移到自己的腿上。少年轻得仿佛没有重量,苍白的脸颊靠在他胸前,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再快点。”张启山抬眸,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躁。
张日山从后视镜瞥了一眼:“长官,是送张府还是陆公馆?医院人多眼杂,恐怕对陆小少爷不利。”
“张...”张启山刚要脱口而出,突然想起府上那些未处理的烂摊子和各方眼线。他抿了抿唇,改口道:“去陆公馆。”
车轮碾过碎石,他下意识收紧了环住少年的手臂。
车刚在陆公馆门前停稳,张启山便抱着少年大步流星地冲进宅邸。“叫私人医生!”
“是!”张日山立即应声。
“再把那个叫阿福的随从接回来。”张启山头也不回地吩咐,脚步不停地直奔卧室。
他将少年轻放在床上,抄起剪刀利落地剪开那件血迹斑斑的衣衫。湿毛巾擦去污泥后,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无遗。
肩膀的枪伤还在渗血,后背交错的刀伤深可见骨,前胸、手臂、后腰...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张启山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都伤成这样了,他是怎么忍着剧痛谈笑风生,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收服官姐的?
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少年本该在学堂念书,在父母膝下撒娇。可眼前这孩子,却已经学会用鲜血和谎言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杀出一条血路。
张启山紧抿着唇,动作轻柔地继续清理伤口。直到私人医生匆匆赶来,他仍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病人需要手术,请先出去。”那白大褂是个女医,此时神情冷淡的注视着张启山。
张日山见状,低声提醒:“长官,上峰急电,事关湘江码头爆炸案,需要您即刻处理。”
张启山这才缓缓起身,目光沉沉地掠过床上那张惨白的小脸。他转身时军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却在门口猝然停住。
阿福正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满脸是汗,眼中盛满惊慌。
“照顾好你家少爷。”张启山沉声道。
阿福恍若未闻,与他擦肩而过时带起一阵带着血腥气的风。张启山站在原地,听见卧室门被猛地撞开的声响,听见少年随从惊慌的喊着“少爷!”
他闭了闭眼,大步走进夜色中。
医生利落地取出子弹,手法娴熟地包扎好每一处伤口。临走前,她将一沓药单塞进阿福手里,冷声叮嘱:“每三小时换一次药,退烧药四小时一次。伤口不能沾水,饮食要清淡。”
“好在都是皮肉伤,没伤及内脏。”她瞥了眼床上昏迷的少年,语气稍缓,“但这小身板...再不好好调养,迟早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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