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最近诸事不顺。
他经营的古董铺,本已渐入佳境。这套从海外学来的经营模式颇为新颖。严格控制货源数量,只收精品,再通过拍卖抬价。眼看着名声刚打响,供货链却突然出了问题。
那些合作多年的老主顾,不是漫天要价,就是避而不见。这在古董行当里,可是坏了规矩的大事。更蹊跷的是,这些向来重信用的老江湖,竟都像约好了似的推三阻四。
几经周折,解九终于摸到些眉目。原来湘江水湟的人暗中作梗,以高出市价三成的价格截了他的货源。
湘江水湟背后的人,是陆建勋。
这事说大不大,解九稍作周转,另辟货源便是。但陆建勋这番动作,却让他暗自皱眉——此人行事,目的难测。
更叫人哭笑不得的是,此后解家的生意开始频频受阻。不是码头货物被扣,就是铺面遭人举报。虽都是些小打小闹,却着实烦人。
陆建勋的第二个定义:幼稚。
而最后一件事,彻底颠覆了解九对陆建勋的所有判断。
半截李出手的那件战国眼纹琉璃盏,解九亲自验过货,确实是难得的珍品。从品相到纹饰都堪称上乘,交易时还特意让人反复查验。可货到手中,却变成了赝品。
解九当即警觉起来。整个交易流程天衣无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长沙城里谁人不知半截李的手段?若贸然拿着假货上门质问,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解九暗中查访,最终揪出了半截李府上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厮。
念在初犯,解九只是让他归还真品便作罢。谁知次日,坊间竟传出流言,说半截李以假乱真,解九为顾全情面忍气吞声。这传言将解九塑造成无辜受害者,倒显得半截李心胸狭隘。
未等两位正主反应过来,双方手下已起了冲突。待解九得知消息时,他的一名伙计已被半截李的人打成了残废。
事情本不算大,但明显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半截李单方面与解九结下了梁子。
祸不单行,解九刚要着手化解矛盾,资金链突然断裂。等他焦头烂额地填补完缺口,两家恩怨已愈演愈烈。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之际,有人趁乱夺走了他们争夺的地盘。
而这个人,正是陆建勋。
此时解九方才恍然大悟,先前那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刁难,不过是陆建勋精心布下的棋局。
此人步步为营,先是挑拨离间,再断其财路,最后坐收渔利。
更棘手的是,经此一事,解九不仅折了人手,更与半截李结下梁子。
陆建勋这一石二鸟之计,既削弱了两家势力,又坐实了他们在长沙城的嫌隙。
解九垂眸凝视着棋盘上的残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黑子,玉石温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是我轻敌了。”他轻叹一声,闭目凝思。
这几日的种种在脑海中飞速闪过,陆建勋的每一步棋,都精准地踩在人心最脆弱处。那个看似莽撞的少年,实则深谙操控人心之道。
“一个孩子能让那群穷凶极恶俯首听命...”解九缓缓睁眼,指尖的黑子“嗒”地落在棋盘上,“光靠武力可不够。”
他凝视着棋盘上逐渐成形的杀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够狠,够毒,还懂得借刀杀人...陆建勋,倒是小瞧你了。”
窗外的雨声渐密,棋盘上的水渍晕开,如同正在长沙城蔓延的暗涌。
解九整了整衣襟,从容踏入半截李的府邸。今日这一趟,他必须沉住气。
半截李见他进门,当即冷笑一声:“解当家今日怎么有空登门?”话里话外尽是刁难之意。
解九不疾不徐地拱手,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对方的敌意。
酒过三巡,半截李命人取来一壶陈酿置于他身侧。
“三爷,”解九执杯轻叹,“近日之事确是我管教无方。只是...”他指尖轻点桌面,“你我两方相争,倒叫旁人坐收渔利,实在...”
这话已是明示。
半截李却阴恻恻地眯起眼:“解当家这是不给我面子?”
解九执杯的手顿了顿,随即仰头饮尽:“岂敢。”
他放下酒杯,决定开门见山:“三爷,此事背后有人挑拨。你我相争之时,已有人趁虚而入。”
半截李指节叩击着黄花梨木的桌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解当家说的...可是陆家那小子?”
解九神色微动,正要开口,却听半截李阴恻恻地补了一句:“巧了,他可比你早到一步。”
见解九眉头微蹙,半截李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青瓷酒盏:“想知道人在哪?”他喉咙里滚出一声沙哑的低笑,“解当家...可要随我去瞧瞧?”
轮椅转动的轮轴发出沉闷的声响,解九跟在后面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直走到后院,血腥气扑面而来。
半截李忽然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解九看到后院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号人,个个面色惨白,呻吟不断。
而在这片狼藉中央,唯一站着的少年格外醒目:他的右臂被鲜血浸透,左手腕上还挂着半截挣断的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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