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戏园雕花大门被猛地撞开,一队日本宪兵持枪鱼贯而入。
刺刀在灯笼下泛着冷光,顷刻间将戏台围得水泄不通。
藤原佐挽着女伴缓步而来,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声声刺耳。
满座宾客齐齐变色,唯有台上二月红的水袖依旧行云流水,唱腔极稳,他视线流转,垂眸看向最前头的陆建勋。
头排诸位爷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陆建勋刚要起身的动作倏地顿住,反倒慢条斯理地翘起二郎腿。
指尖捻着颗水晶葡萄,尖牙“咔”地咬破果皮。
甜腻的汁水溅在唇角,少年舔了舔,琥珀色的眸子动也不动盯着台上二月红。
长沙城谁不知道,陆爷和日本商会有过节,那是要血的,不死不休。
戏园两扇朱漆大门轰然闭合,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几个猫腰想溜的宾客被步枪逼回座位。
台上二月红一个翻身,金线绣的凤凰在灯下振翅欲飞,唱腔清越,只是那水袖甩向紧闭的大门时,力道陡然重了三分。
百年的规矩,开嗓如开弓,便是天塌下来也得唱完这上半折《贵妃醉酒》。
门外百姓只听得里头胡琴忽然拔高,最后瞥见的那抹红影,惊艳不已。
门外,刺刀寒光映着半阙残月;门内,金钹玉磬敲碎一室杀机。
藤原佐直接叫人搬来椅子坐在最中央过道,他仰首望着戏台,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似乎当真只是个痴迷戏曲的看客。
若忽略周遭荷枪实弹的宪兵,这番做派倒真像是来给红家捧场的。
“班主,”藤原佐声音不高不低,“令郎这《贵妃醉酒》……唱得比真贵妃还要醉人三分。”
红班主背在身后的手青筋暴起,面上却堆着笑:“藤原会长赏脸。”
至少此刻,那柄军刀还未出鞘,这出戏,终究是要唱完的。
张启山的茶杯重重磕在案几上,茶水溅湿了军装袖口,他霍然起身离席,张日山按着配枪紧随其后;
半截李坐在轮椅上,缓缓转身;吴老狗怀中的白犬龇牙低吼;
霍三娘转头看向这四面八方的日本宪兵,当即摆了摆手对身边手下人低声说了句话,那人立即点头悄无声息退下。
张启山居高临下地睨着藤原佐,“藤原会长,红苑百年规矩,开嗓不迎客。”他指尖轻叩腰间配枪,“今日这般阵仗,是要砸场子?”
藤原佐还未搭腔,藏在柱子后的齐铁嘴就道:“带这么多人,是怕咱们活吞了他吧!”
这句话惹得满座宾客哄然大笑。
藤原佐霍然起身,怒视着张启山,依旧是蹩脚的中文,“我今日来并非针对红家,也不是你,还请张副官让开。”
“汪!汪!”
吴老狗怀里的白犬突然叫了两声,他挠着狗下巴轻笑,叹息道:“这话说得狗都不信。”
藤原佐脸色铁青,猛地一挥手,四周宪兵齐刷刷举枪上膛。
他掏出一把手枪,冰冷的枪管直接顶在张启山额头上。
张启山五指刚扣上枪柄,眼前倏地掠过一抹藏青残影。
陆建勋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张启山身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速度极快的握住枪身。
他朝张启山眨了眨右眼,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张启山只觉心口忽然滚烫,血液在血管里轰然奔涌。
只见,电光火石间,少年腕骨一翻,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猛击枪管下侧。
“铛”的一声,手枪应声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被他稳稳接住。
“藤原会长...”陆建勋把玩着夺来的手枪,突然一个利落的转枪,枪口反指向藤原佐,“连枪都握不稳...”
他歪着头,笑容天真又残忍,“难怪你商会的人,总是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呢。”
藤原佐眯起眼睛,数十支枪口齐刷刷对准陆建勋。
黑背老六沉默地站到少年身后,腰间长刀已然出鞘三寸。
张启山、张日山的配枪同时上膛,连阿福都掏出了藏在袖中手枪。
“哐当!”
陈皮一脚踹翻梨木椅,右手猛地从后腰抽出九爪钩,精钢打造的钩身在汽灯下泛着冷光,锁链哗啦一声垂落在地。
他手腕一抖,九爪钩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钩尖直指藤原佐:“你再敢动一个试试。”
那双惯常懒散的眼睛此刻凶光毕露,活像被抢了猎物的狼,他小臂肌肉绷紧,锁链发出的声响很重,这九爪钩能轻易撕开野兽,更别说人的血肉之躯。
藤原佐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冷汗。
陆建勋余光瞥见,唇角不自觉扬起,戏谑地盯着面前的藤原佐。
解九推了推金丝眼镜子,指尖轻点,镜片后的目光在藤原佐和陆建勋之间游移。
这两个人本就不对付,看来藤原佐来这里是为了陆建勋。
可偏偏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余光瞥向不知哪位夫人散落的珠子,神情一滞——棋子。
当初他和陆建勋下棋之事传的沸沸扬扬,都说他们不合,还有其他家族的态度,陆建勋某种意义上确实是他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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