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饶城县冰工厂的值班室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距离值班室不远的生产车间,灯火通明。
今晚是厂长秦保国同志亲自值班。
车间里本该早早回家的军工师傅们,竟无一人按时下班,都在自发的、积极的加班加点,铆足了劲生产座钟。
秦厂长对此相当满意。
遥想当年,县兵工厂正值巅峰,全厂上下通宵达旦搞生产,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犹在眼前。
自1977年开始军转民,兵工厂成了冰工厂,生产车间里的大量军工制造设备成了摆件。
经验丰富的军工老师傅们没了用武之地,
辛苦培养的八级工也被借调去了东江机械制造厂……
秦厂长在县里的政治地位和话语权,也因此一落千丈,整个人意志消沉,险些抑郁。
“幸亏陈主任及时出现。”
想起陈俊生,秦保国当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和感激。
虽然他并没有一次性把十万台订单完全交给县冰工厂,但是首批两万台也不少了。
加之上午刚签协议,下午就通过银行公账兑付五万元生产预付款等一系列动作。
无一不在向秦厂长表明,俊生同志是真心想要扶持本县制造业。
从收到预付款的那一刻起,秦保国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拨弄了一遍又一遍。
按照沪城厂家18元每台的收购价来算,2万台,合约价值三十六万元整!
对比那出厂价5厘一根的白糖冰棍,就算把全厂的机器统统干到冒烟、着火,也干不出这么高的产值来。
除此之外,还有额外给到军工师傅们,高达每台2元的计件工资。
“如此丰厚的工资报酬,放眼全国,恐怕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沪城厂家舍得给了。”
秦保国同志想想都激动,精神很亢奋,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毫不夸张地说,这两万台沪城555牌座钟生产订单,可谓是把饶城县冰工厂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救命仙单”。
直接盘活了这死气沉沉的国营老厂。
秦保国心里很庆幸,工厂的老班底仍在,底蕴犹存,生产设备和制造材料都完好密封在仓库里,随时都能调用。
“俊生同志终究还是年轻了点。”
秦厂长想到这,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因为他在生产成本方面耍了点心机:
“把生产成本控制在十五块以内,对东江机械制造厂来说,很难办到。”
“到了我们这,干到十元甚至八元以内,照样手拿把掐,利润直接起飞。”
换句话说,只要全厂上下齐心协力,保质保量地完成这批座钟生产订单,年底县里开表彰大会,保国同志没到场,县委书记都得干坐着等上一等。
“哎,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应该弄点花生米,再开瓶全粮液,好好喝两杯的。”
秦保国睡不着,一骨碌爬起来,干脆去生产车间走动走动。
他边走就边琢磨:“喝酒容易误事,从今天开始,直到首批订单全部完成,老子要戒酒、戒烟、戒色,鱼也不钓了…
“不对,戒烟酒就好,我这年纪,色不了几年咯。”
……
该说不说,这“生产计件制”的威力,真是让秦保国这位当了十几年国营厂厂长的人大开眼界。
原本他预估每个军工师傅一天只能生产出四台座钟。
结果这从下午4点35分收到生产预付款,正式开工,到现在晚上11点20分,前后不到八小时,
效率最高的那位张德兴张师傅,个人产量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台。
秦保国左看看,右看看。
抱着样品和成本进行细致比对后,直接把张德兴师傅叫出去。
张德兴师傅本以为厂长要表扬他,不曾想竟是被鸡蛋里挑骨头似的当面指出多处产品瑕疵。
保国同志劈头盖脸地把人训斥一顿,最后当做反面典型,带进车间对所有人喊话:
“同志们,不要一味的追求生产速度,要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稳中求快。”
“下次再有哪位同志被我抓出产品质量问题,我就直接让他滚回冰棍生产线去。”
……
翌日清晨。
陈俊生习惯性的早起锻炼后,骑车去了趟县中,把学习笔记和恩师的工作问题先处理掉。
随即前往县供销社购买两盒中华牌香烟,来到全粮液酒厂。
“咚咚咚。”
陈俊生进厂后,直接来到书记办公室,礼貌地敲了敲门。
“进。”徐长征此时正忙着看文件、签字,听到敲门声,头也没抬,只是极为简短地回应一声。
陈俊生迈步走进办公室,随手拎出徐书记办公桌正对面的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然后从兜里掏出中华烟,拆封后笑嘻嘻地伸手递出一支:“长征书记,您抽烟的不?”
徐长征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来,挑眉看向陈俊生。
他平时不怎么抽烟,但陈俊生这小子递的烟,徐书记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还是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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