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走了。
带着老乡瓜子“一嗑三开”的炒制经验、口味配方和“有奖销售”字条的防伪机密,连夜搭乘火车回到了饶城县。
事实上,这小子绝非目光短浅、胆小怕事的人。
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帮陈俊生做事,赚不了大钱,还是担风险,不如回老家县城开个小厂子、雇人干活、自己做厂长!
“这瓜子生意,你陈俊生做得,我高墙难道做不得?”
“我现在手里有技术、有配方、还掌握了你的销售诀窍,只要厂子开起来,瓜子炒起来,想不发达都难!”
“只恨我哥那傻子,头脑不开窍!”
“去夜校上了那么多课,也算半个知识分子,结果还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给陈俊生当‘长工’。”
高墙既有野心,也有怨气,还有一股子强烈至极的渴望。
他太想出人头地了!
而且,这小子还善于伪装,他连自家亲哥都防着,嘴里没有半句实话。
走的时候,甚至不愿跟陈俊生和罗援朝打声招呼,免得心中有愧,或者被他俩想方设法挽留。
其实高墙还是不了解陈俊生。
陈俊生这种人,他身边不缺朋友和兄弟,更不缺员工。
你走了,说明缘分已尽。
你敢背叛我,那咱俩就是仇敌。
说句不好听的,日后陈俊生这边的厂子出了问题,他可以全身而退,你可就倒了大霉。
出来混要有实力,有背景,这两样陈俊生现在全占了,所以他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高墙有什么?
陈俊生走路,你跟着走,然后你蹲了监狱,他笑嘻嘻地回头来一句:“你也‘步行’啊老弟?”
只不过,陈俊生最近忙得很,没空理会这点小事。
安徽芜湖的年老板,已经开始跟进老乡瓜子厂的有奖销售策略,并且在一等奖“5g金条”的基础上,升级出特等奖,奖品为一台“昆仑牌黑白电视机”。
陈俊生则更狠,直接加码特等奖——沪城牌轿车一辆!
这下子,老乡瓜子的销量直接起飞。
步入12月中旬,老乡瓜子厂每日销售炒瓜子8000公斤,一跃成为江浙省乃至全国规模最大,品牌影响力最强的私营瓜子厂。
然而,老乡瓜子的火爆销量,无意间刺痛了无数保守派敏感且脆弱的神经。
由此引发私营厂究竟姓“资”还是姓“社”的广泛讨论。
一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趁机发文猛批,带动舆论。
漫天的质疑、无端的攻击,甚至连DZB都重出江湖,对老乡瓜子厂群起而攻之。
“这个罗援朝罗厂长,简直无法无天,他一个私营瓜子厂,招八十个员工是要做什么?他是要搞剥削,搞奴役,搞走资!”
“可是…领导,我们下去调查过,老乡瓜子厂那边的员工,每天上班八小时,周六日休息,每月保底工资30元,住房、医疗和教育等福利全都照着国营厂标准来定,这…算剥削吗?”
“八小时工作制和双休,就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尾巴!非割不可!”
“只有严厉打击,才能遏制这股歪风邪气。”
……
到了十二月底,杭城的天气就彻底转冷了。
罗援朝的心,比天气还要冷,瓜子厂的大门,已经成了舆论战场。
血红的一行大字,内容是:“老乡瓜子厂不倒,天理难容!”
墙头上,还张贴着各式各样的白纸黑字。
不用看,肯定都是批判。
“还顶不顶得住?”
陈俊生一大早就在瓜子厂门口看“报纸”,等罗援朝过来了,他转身给哥们递了支烟,顺手帮他点上了。
罗援朝深吸一口烟,抿着烟气点点头,说:“顶得住。”
“顶得住就好。”
陈俊生搂着哥们的肩膀,淡声说道:“人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
罗援朝咧嘴一笑,顺着俊哥的意思接茬道:“能熬过黎明前的黑暗不被打倒,才能接住磨难之后的福报。”
“不错,有进步。”陈俊生竖起大拇指。
“芸姨教我的。”罗援朝挠挠头,说:“她们以前的处境,比咱这瓜子厂更苦、更难,最后还是照样熬出头了。”
“那是。”
陈俊生点头认可:“她们当年被斗得一无所有,最后依然守得云开见月明,咱这每天两万元上下的营收、上千的纯利,遭人眼红、被人攻击是正常的,熬过这一段,就是天高海阔。”
“昨天下午有领导上门找我谈话,说是只要同意把厂子并入杭城国营瓜子厂,就没事了。”罗援朝忽然说道。
陈俊生笑道:“这事不用问我,你是厂长,你拿主意就行。”
“我不同意。”
罗援朝态度明确地说:“我宁愿被抓起来,坐牢,也不可能把厂子交出去。”
陈俊生眉梢挑起,心想我在办厂之初就做好准备,年前大捞一笔后,直接把老乡瓜子打包卖给国营厂。
他是过来人,深知这年头厂子做大,可以,做强,不行,做全省瓜子产业的领头羊?万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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